第124章 是心动啊

顾无轩闻言淡淡勾了勾唇。

        “我以为你会很坚定地觉得，你这样的性格和条件是好的，却没想到你也会因为你的特殊而自我否定，从而产生……自卑感。”

        他一语中的。

        苏月那份隐藏于心的情绪，从未展现于他人面前，这是第一次不经意地将其流露出来，也是上一世和这一世里的，唯一一次。

        她没想到，会被宣雾看穿她的那一点自卑。

        她总觉得宣雾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她不讨厌他，但对他也亲近不起来，可又觉得跟他独处时很容易卸下心防。就在刚才，她甚至会因为他的一点夸赞而感到欣喜，这让她觉得很不安。

        因为情绪不受自我控制而带来的安全感受损。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是啊，居然都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有时候也挺想做个普通人的。因为，身为女子却做这样的人，走这样的一条路，真的很孤独。”

        她喃喃道。

        她忽而想起了当杀手的那些日子。在她还小的时候，虽然会对自己身处的环境产生疑惑，但因为不懂事，所以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后来长大了点，她开始明白世事，开始知道理，就清楚了她的命运是多么的可悲。

        她因为组织上的命令到处奔波，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也没有过朋友和喜欢的人，她就像一件兵器一样，强大、冰冷、孤独。所以那时她在偶然路过的茶肆间，看到那些言笑晏晏的路人时，心中都会微起波澜。

        她知道自己是个异类，她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因此日积月累下来，那些情绪就逐渐成了她心上的阴影，让她觉得自卑了起来。

        但她一向掩饰得很好，因为她抗拒一切向她走近的人，只是后来，遇到了荆觅萱，她像是获得了新生。再后来，她真的重新活了过来，她学着正常人那般举止，可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改变不了。

        顾无轩没想到会从眼前女子的嘴里听到孤独二字，便偏头看了她一眼。

        月色下，她美得清丽柔婉，此时眼角眉梢带了些怅然之意，便显得她多了几分温软，若非他亲眼所见，真的难以相信这个身姿苗条的纤纤女子，会是杀人都不眨眼的冷冽之人。

        “现在你身边不是有那两个至交好友么？更何况。”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忽而绽出一抹笑来。

        “再不济，也还有我在。”

        苏月一愣。

        然后就看到宣雾转身离开。

        男子的背影逐渐远去，可他身上一直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香味，仍还未完全消散。

        她方才其实是受上一世的情绪影响，才说了那样一番话，却没想到，会听到宣雾那样的回答。

        一瞬间，之前那股子莫名的欣喜又浮上心头。她不知道她今天为何会这么反常，只好叹了口气，又吹了会风，待心绪平静后，往医馆走去。

        薛大夫还在给唐小留医治，顾无轩便坐在了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看起了天上的月亮。

        他曾以为世上一切都是真真假假相互掺杂着的，直到他遇到为数不多的真性情之人，比如荀勒，比如，苏月。

        ——她面对害自己的人，有怒，有怨，所以她会报复。

        但她同样也心怀善念，所以她会询问老四的选择。

        可她又清醒地知道不能过于心软，所以在执行结果时那般干脆利落。

        这些不一样的态度和情绪组成了一个很丰富的她，他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对她有些在意了。

        那种在意，在他得知她被唐小留下、药带到密林深处时，就像破土而出的幼苗一样，长在了他的心头。到如今，在看到她身上更真实的一面后，让他已无法忽视。

        苏月回了一趟新子楼，慕念只是被下了药而已，药效一过就没什么大碍，而其他人也没什么事，她便回了医馆，将老四火化后，就在那住下了。

        她要等唐小留有意识之后，再亲手将他了结。

        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报仇。

        医馆的客房蛮多，都是为了病人所建，在这点上无归阁想得很是周全。

        苏月推开门出来时，就看到了已经站在院里的宣雾。

        “你也在这待了一夜？”她诧异道。

        毕竟以宣雾这冷淡的性子，她实在想不出他会这样做的理由。

        难不成是不放心她？

        这个念头一在她脑中闪过，她就觉得荒唐。

        结果她听到宣雾说：“嗯，担心你。”

        她瞬间就懵了。

        她是听错了吗？还是大早上的宣雾公子喝了假酒开始说胡话了？

        顾无轩将她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竟越发觉得她很是可爱。这下也终于理解了，那些别人家的公子哥为何喜欢逗弄小姑娘。

        只是，他逗的，可是个很特殊的……女子。

        “毕竟你的命可是我救回来的，若是你又被什么人弄毒给杀了，我就白忙活了。”他悠悠道。

        苏月听他这样说，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这样啊，真的是多谢宣兄了。”说完她恭恭敬敬地给他拱了拱手，以表感谢。

        顾无轩噙着笑道：“心里好好记着，我的人情可不是白欠的。”

        苏月瞅了他一眼，“好的，我懂。”

        既然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想来今后免不了在宣雾手上吃亏了。

        那边，薛大夫忙活了大半夜，今早一看唐小留的伤势，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才推门而出。

        苏月见状，在跟薛大夫说了几句话后，就进了唐小留房间。

        屋里一股子冲鼻的药味，苏月闻到后不禁皱了皱眉。

        唐小留已经能睁眼了，除了不能下床之外，跟人交流是没问题的。

        苏月走到他床前，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惨状尽收眼底，然后道：“我带你去看老三吧。”

        只这一句话，便让唐小留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他全程都没有说话，薛大夫手下的药童过来抬他时，他一脸悲痛地闭上了眼。

        他猜到了老三已死，也猜到了，他接下来的结局。

        那处断崖上，放着一个陈旧的陶瓷罐子，里面装的正是老三的骨灰。

        “我怕弄脏薛大夫的医馆，所以选择在这里送你和老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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