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赠人玫瑰
落盈重新给门施了法术，就窝在玉雕的龙形书案前，提笔蘸墨写下一个个攻略的草拟，过了差不多半刻钟，地上已经乱七八糟地铺满揉捏成一团的宣纸堆。
狼毫笔杆已经被她咬出了一圈圈的牙印，她脑中就跟浆糊一般，没个可行的方案。仔细回想这三年来，师尊的爱好似乎来来回回就那三个，实在没其它思绪。
落盈感觉心中就像缠了一圈毛线团子一样，惹得她火冒三丈，胡乱地搁下毛笔，又将一张沾了墨水的宣纸揉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怎么撩人这么难啊，谁来教教我啊。”
她双手痛苦地抱头，将一头整齐的发丝抓成鸡窝，“砰”地一声磕在桌上，闭上眼皮，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娘……亲……唔……”
落盈都觉得自己烦闷得要出现幻觉了，哪里的小娃，声音还奶声奶气儿的。
可左腿传来紧紧的束缚感，以及冰凉的体温，让她眉心皱起，抬起头，微瞥书案的左角。
吓得连忙扯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孩，环抱着她的双手，推开坐着的玉椅，一屁股摔在地上，仿若见了鬼魂般的后退数步，背抵到墙根。
好看的杏眼里面蕴满了惊讶，手指着那不男不女的小孩，结结巴巴问道：“你胡乱……叫谁……娘亲呢？”
“娘亲，抱嗷。”
约莫三四岁的小孩，穿着青衫，睁着水汪汪黑不溜秋的大眼，一头乌丝被一根木簪子简单的束起，杂发长到肩膀。
朝落盈张开双臂，笑得酒窝都陷进肉乎乎的脸蛋，露出了几颗还没长齐的奶牙，屁颠屁颠地向她奔过来。
落盈一手按住了他靠近的脑袋，凶神恶煞地举起一只手握拳，吓唬他。
“别过来啊，小心我一个拳头，把你撂倒。”
寒舟踩着轻轻的步子踏入了这间屋子，就看见落盈和一小孩对峙着，地上一团又一团的纸堆，先是捏了下鼻梁，眼里泛起迷雾，广寒宫怎么他离开一会儿，就这么乱了，还多了一个小孩。
细嗅闻到空气中有股难以抹去的薄荷味，嘴角勾起一笑，抬起衣袖，不经“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是池里养了一千年的神坤仙草成人了。
两人听到笑声，都慌张地转头去看寒舟。
小孩的眼眸里慢慢升上了水汽，觉得十分委屈，眉毛都要拧成“八”字了，娘亲竟然不认他，堵起水嫩的小嘴，朝寒舟不稳地奔过去。
咧嘴笑道：“师尊，抱嗷。”
寒舟弯下腰，揉了揉小孩的小脑瓜，温柔道：“乖，男孩子要自己走路，不要老是想着被别人抱。”
师尊？落盈听到熟悉的称呼，才醒悟过来，那小毛孩是木心，不过为什么要认她做娘亲，奇怪得让她收回了停在空中的手，端庄地站了起来。
低头瞧着满地自己的“杰作”，狠不得一棍子痛打爱乱丢东西的双手，不敢说话，等候寒舟的教训。
“娘亲不认我，呜呜呜……”木心豆粒儿大的泪珠子滚落了一地，小奶娃的哭声充斥着整间屋子。
落盈只觉得这小孩太麻烦了，长大了逮住机会就喜欢损她，小了也不放过她，还喜欢告状。
她耐不住这口恶气，圈起衣袖，露出右手臂上鲜红的守宫砂，争辩道：“你别乱叫啊，谁是你娘亲啊，我又没生你。看看，守宫砂还在呢。”
寒舟直接蹲下，抱起木心，用宽厚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后背，一边安慰，一边朝落盈解释。
“让你见笑了，棠雪。他本是一株神坤仙草，这类植物一贯没亲人，谁为它赐名，就认定谁是爹娘。”
落盈觉得还是公主比棠雪好听，这情敌的名字从师尊嘴里温柔地念出来，让她很不舒服，浑身打了个冷颤。
“舟舟，还是叫我星云吧。冰棠雪……这名字，也该随着凡身而逝去，现在我不是雪国的十三公主，而是你的侍女。”
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很平淡，明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生出了些感伤和寒舟难以察觉的醋意。
“好。”
肩上的孩子哭泣声小了，依旧没停止的意思，估计还沉浸在娘亲不认的悲伤里。
寒舟拿他没办法，只有单手抱着他，朝落盈走去，不停地拍着小孩的软背。
笑着对她道：“这孩子既然认你做了娘亲，你也得背上责任。本来是想等他化作人形取的，结果……看来被你抢先了一步。”
话落，想将孩子递与落盈。
落盈哪里抱过孩子，皱着眉头，满眼都是拒绝，不停地摇头，朱唇抿成了一条缝。
小孩倒也没管她拒不拒绝，一个勾手，就从寒舟身上攀到了她肩膀，搂着她脖子不愿撒手，还用甜甜的奶音，软糯地唤道：“唔……娘亲，抱嗷。”
嘿，还别说，一小团东西，软乎乎的毛发磨蹭着她的耳朵和脖子，还蛮舒服的。哭声和奶声混合在一起，让本就还是个孩子的落盈，有些不忍推开他，就端着他小屁股，学着寒舟抚摸脊背的样子哄他。
“乖啊，木心乖。”
不知是她的动作让他舒服了，还是她的话语让他很安心，哭声戛然而止。泪水都没干，搂着落盈酣睡了起来，发出轻微的鼾声。
落盈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将小孩放在羊毛毯上，轻柔地盖上了被褥。小孩睡觉时挺乖的，又黑又浓密的睫毛，长长的，随着他平稳的呼吸起伏颤抖。
她是真真没想到，进个幻境，居然随便取个名，就让平时严肃的木心，死心塌地地认了她做娘亲，出去都不好意思面对他了。
转身，看着铺满一地的纸团，就像地上无端长了白色玫瑰，身上的刺儿让她觉得扎手。
只好蹲下来一个一个慢慢捡，不敢用仙术消除，生怕寒舟起疑。
“这画得还挺可爱的。”寒舟没有把纸团捏在手上，而是一张一张展开，仔细地端详着。
落盈猛地耳根一红，连忙伸手去抢，担心他发现她的攻略计划，凑近一看，松了一口气儿，幸好他拿的那几张都是她想着在温池露出真身的“寒舟”，一笔一笔用心画的。
“我也觉得。”落盈一边赞同了他的看法，一边背后一转手掌，将剩余的纸团全部收进自己的衣袖中，消灭掉了。
“画的是雨后的蚯蚓吗？”
落盈的笑容一凝滞，但看着寒舟一脸单纯，满眼都是欣赏和赞许，把想反驳出口的“那是长着翅膀的一条龙”逼了回去。
心虚道：“是，舟舟给我吧，我好扔了。”
寒舟拒绝了落盈伸过来的手，眸里亮了几盏明灯，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认真道：“诶，别别别。丢什么丢，你看看这些画，完全描绘出了蚯蚓的神态，再看看这些条纹，简直了，挂起来，挂起来！”
落盈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心里写满了尴尬，“什么条纹”那分明是“翅膀和鳞片”，安慰自己那是师尊眼拙，嘴角抽了抽。
“还……还是别了吧。”
“诶，你不懂。正巧，我觉得我这屋子缺点什么，这样一来，就很完美了，多了些艺术感。”
她还没来得及夺回属于自己的简单画作，寒舟一个挥手，刹那间，洁白的四面墙壁都用她的“名画”装饰了。
寒舟似乎很高兴，满意地笑了笑，称赞道：“啧，我侍女果真不一般，怎么能什么都会呢。”
落盈没想到，这师尊口味真独特，似乎一不小心，已经在他心中树立起了完美的形象。
“恭喜弟子，攻略度达到百分之七十。”
这突来的系统道贺，搞得落盈哭笑不得，她是越来越不懂寒舟，很多时候觉得没增反倒增了，觉得增了反倒没反应，难道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才能合他心意，还是冥冥之中注定了所有的“拙”都会变成“巧”。
扭头一想，这系统越来越懒了，连缘由都不解释，还想再追问看看。寒舟忽然唤她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束藏了很久的玫瑰，上面还有露珠，应该是新鲜摘的，粲然一笑，露出了白牙，眼里亮晶晶的。
“星云，把这玫瑰赠你。”
白衣少年递了一束红花给她，他身后的青丝还随着身体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线条，如墨水沁在白纸上，带着浓郁的花香。
落盈一霎愣住了，慢半拍地“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寒舟见她呆住了，没接，以为是担心玫瑰有刺，走进了一步，垂着眉眼温柔解释：“刺儿我都拔了，不扎人，你收着吧。月皓说，女子都爱花。我想着，既然你是我侍女，你也应该有。”
这一幕，让落盈回想起了三年前，师尊让她剪完发后，递了一缕青丝给她，淡淡道：“点燃这发丝，便可召唤我。”
那短短的一句，却蕴含着无尽的安全感。一同现在，只要他认同了你，便想方设法子地讨你欢心。
“哦……好。”
落盈迟疑了片刻，才接过盈怀的玫瑰，被扑鼻的花香和鲜艳的红色填满了心房，低头娇羞一笑。
封夷的那句“赠人玫瑰，聊表爱意”在耳畔响起，这是师尊在笨拙地表达喜欢吧。
现实的师尊是含蓄待人，而幻境的他，却是如此直白，从不隐藏，一若那翻墙而开的红杏，要露出点马脚来，好让人知道他欢喜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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