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掌
“这个犯人是谁？”
“回统领的话，此犯‘不成器’。”
“不成器？”
王驼子顿觉口误，连忙道：“叫习惯了，统领勿怪！此犯秦殇，是这临川城中出了名的浪荡子，因表字不器，又有人给了个外号‘不成器’。”
王驼子背并不驼，但此时他的腰弯的很深，一脸恭敬的回答着锦衣人的话。
如今天罗卫虽然像是被阉割了的老虎，但好歹是大周天子的近卫军，地位不低，权力并不输让于一州府尹，最主要的天罗卫的人，都是出了名狠毒狡诈之辈，没人愿意和其打交道，碰到的绕道走，实在没法要面对的，轻易又不敢得罪，尽量讨好奉承。
王驼子本名王天高，就是因为其善专营，遇人见事都是躬着腰，所以便有了王驼子这个称号。
曹顺在临川天罗卫是不是个人物，王驼子不知道，但王驼子很清楚，要是有一个应答不对，他在这府狱干过的‘好事’不出三个时辰，这天下人都会知晓。
秦殇瑟缩在牢房一角，如先前一般隔着头发缝隙打量着这第二波人，为首之人锦衣做里，外扣银甲的人，腰里悬着一柄略有三尺的长刀，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咋一瞧以为是个老头，但细看之下，却见此人面色红润，柳眉钩鼻，甚为年轻，此人正是临川天罗卫统领曹顺。
曹顺似乎有所感知，猛的转头，鹰鹫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角落里的秦殇。
“他所犯何罪？”
“此人题写反诗，勾结蛮人，意欲谋反……”
“杀了！”曹顺话音刚落，他身边的手下哗啦一声抽出长刀。
王驼子一个箭步冲在前，伸手拦住急切的道：“曹统领，使不得，使不得啊！”
“如何使不得，我天罗卫办案，王公大臣都得避让。此人既然反我大周，当就地正法，你算老几，竟敢阻我。”曹顺指着秦殇，一脸的大义凛然，“哼！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大周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否则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王典狱，你阻本官，难道你和他有什么勾连？”
曹顺无中生有，王驼子哭的心都有了，顿时磕头如捣蒜，“统领明鉴，下官那怕有一千颗脑袋，断然不敢行那等无君无父之事，更不可能和这等人有任何瓜葛，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府狱重地，竟如此松懈，那些乱臣贼子居然直接破门而入，你这典狱难辞其咎，事了之后我必然要查一下，看看你这刑狱重地是不是藏污纳垢之处！”
“统领高抬贵手啊！这临川虽是梁王的封地，但说到底我们都是大周的官，府狱中里里外外几十口人要养家活命，难免会有纰漏，统领放心，事了我必要查明原因，在行向统领禀报。”
不得已，王驼子抬出梁王，目的也是想让曹顺知道其中取舍。
这曹顺张口乱咬，王驼子心里早就问候了他十八代，咬了咬牙，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石头，双手举到曹顺面前，道：“天罗卫的弟兄们辛苦，这块元石，还请统领笑纳。”
元石！
隔着头发的缝隙，望着王驼子拿出的元石，瑟缩在墙角装傻的秦殇心中不禁有些糊涂，怎么和我那块不同？这块元石散发先天真气很是微弱。
王驼子手中那块石头黑的发亮，看起来更像块记忆中煤球，而自己怀中那块，却是银灰中晶莹流转，难道自己怀中的并不是元石？
秦殇实在想不通，索性不去想，管你是黑还是白，若自己先前得那块石头是垃圾，这样的‘废品’还真是多多益善。
“元石！想不到小小典狱还能有这东西，你从何得来？”曹顺惊喜的摩挲着手里的元石，一时原形毕露，那里还有那铁面无私的样子。
“这是下官前几年无意中得到的，下官元胎低劣，修炼上早已止步不前，留着也是浪费，索性送给统领，还望统领方便则过。”王驼子嘴上说得得体好听，心中却是不断的暗骂，狗日的装什么装，大周王朝都快完蛋了，你还特么在这里装忠臣，还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幌子捞好处。
不过心中骂一下可以，要是说出来那就不行了。只要周天子在一天，这天下依然是姬家的天下，谁若是越过这条线，那就是天下人的公敌，眼前的秦家小子不正是个例子。
“嗯！不错，王典狱识得大体，彻查一事且放下，这块元石我带天罗卫收下了，如今蛮人侵我神州，妖邪作怪，天下凋敝，我天罗卫护大周水土，正需要大力提升势力，你这一份功劳我先记下，回京之后少不得要在大总管面前给你一番好话。”曹顺将元石收入怀中，脸色一转又是那副阴恻恻的样子，“只是王典狱为何要阻我杀他？”
“统领有所不知，此人所犯之事其身不可怕，但其心却比那蛮人可怕。这不，为了能查清此人是否还有同伙，府尹大人正要提审此犯……”
王驼子连编带谎说了一大堆，斜眼瞧见曹顺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心中却是暗喜，“你们大神打去吧，我这一亩三分地的主就不参与了。”
州府衙门素来与天罗卫不和，州府官是诸侯配的属官，替诸侯管理封地内的州府。而天罗卫则是大周王室的属官，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事，大周帝国兴盛之时，天罗卫威势无二。自百年前蛮人入侵，诸侯混战，皇室衰微后，天罗卫也随之凋敝。
纵然凋敝，但树大根深，一来掌控内宫，二来名义上替王室收纳天下朝贡。天下诸侯虽然不愿，但依然得捏着鼻子当臣子，没有绝对的势力，谁也不敢面对被群起而攻的局面。
明面上都是大周臣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天罗卫与诸侯的关系早已形成水火之势。
见曹顺黑着一张脸，王驼子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曹统领，府尹大人提审人犯，最多也是走个过场，等府尹大人问完话，是杀是刮都由您，您看这样可好？”
曹顺略一沉吟，道：“嗯，这是最好，如今蛮儿鬼子欲亡我大周之心不死，奸细、蛮巫无孔不入，这等人就要见一个杀一个。”
曹顺不过顺着台阶下，心中却是通透，看那墙角蜷缩的小子，八成已经被这里的狱卒给弄傻了，爷还查个鸟毛。
如今天下局势分明，天罗卫不过是蒙着大周帝国这张虎皮，能在诸侯之间立得住脚，打的就是缉捕蛮人奸细这张牌，仗着的是天罗卫遍布天下人多势众的势。
临川府天罗卫三个统领中，曹顺最是圆滑，根本就不想因为这些小人小事和临川府撕破脸皮，周旋其中捡点好处，才是生存之道。
这曹顺顺坡下驴，王驼子也是满心欢喜，无论府尹大人怎么处置这秦不器，只要天罗卫提了人，这秦不器就必死无疑，自己也白捡得一枚元石，何乐而不为，至于这曹顺会不会去跟府尹要人，那就是他的事了。
王驼子还是有些惋惜，本来是两枚元石的，却白白让人一枚，可恨的贼子，若不是那劫狱的贼子横插着一杠子，那有这么多事。
王驼子在一旁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曹顺则是在一旁仔细的查看着吴二的尸体，不管怎么说，劫狱的事毕竟发生，他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他二人的对话，秦殇在跟前儿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也终于明白，八成是那府尹大人要提审自己，王驼子才安排手下给他换牢房。
说去说来，来劫狱的路姓高个子还真和他有些干系，或许人真有其他的事，但说要救他则是真的。
那吴二下药欲害自己，却被高个子掉包，再到吴二被杀，这里面可能不是简单的救人那么简单。
秦殇没有理由和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起，除了他性格使然外，最重要的还是秦殇觉得，这监牢中是他修炼玄门导气术的最佳场所。
但现在看来，与世无争坐地修炼的想法很不现实，也正应了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那死去的秦不器本身就被人陷害，现在又有劫狱这一风波，若是不处理好，说不定又要牵涉其中，穿越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似乎就没遇上一个好人，哪怕要救他走的路姓高个子，似乎也是带着用心的。
“冥神教！”
正在查看吴二尸体的曹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王驼子连忙凑了过去，秦殇自然不敢有多大反应，只能斜着眼睛看了过去。
只听王驼子诧异的道：“曹统领，什么冥神教？”
望着吴二胸膛上的血掌印，曹顺那还有什么心思和王驼子磨牙，“王典狱，此犯干系重大，你要好生羁押，奉劝你一句，你若擅作主张，别说我要你的命，你们李大人也会要你的命！”
顿了一下，曹顺掏出王驼子给的元石，一把扔给他道：“嘿嘿，这玩意咱天罗卫的弟兄没那福分，你留着用吧！”
曹顺带着人马匆匆而去，王驼子则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手的元石曹顺却还了回来，一惊一乍的是几个意思，怎么就扯到我的生死上了。
再看墙角的秦殇，王驼子心中火起，飞起脚就往秦殇身上踹。
虎落平阳被犬欺，此时事态不明，秦殇只能强忍心中怒火，这一刻算是体会到了自己这个前身的那种无奈感。
奶奶的，全是这小子的因果，不然这两天哪有这么多糟心事，一番连打带踹，心中怒火稍微淡了一些。
回头走到吴二尸体跟前，一把扯开吴二胸前的衣物，一只血淋淋的掌印出现在眼前。
“血掌印！”
王驼子踉跄着退了几步，口中喃喃：“血掌渡世，阴司题名！”
什么冥神教王驼子不知道，但血掌的名声，那是天下皆知，他也终于明白曹顺连元石都不要，不正是吴二身上的血掌印么，王驼子此时只觉得牙根发冷，手中握住的元石，恨不得一把捻成碎末。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但凡见过‘血掌’的人，此生都不可能好过。原因无他，只因这‘血掌’的主人还有一个外号，叫讨债人。
你欠他的吗？不，你不欠他的，你欠这个世界的。这就是讨债人的原则，没有理由，能让你死是你最大幸运，你若不死，这辈子都得还债，。
是的，今日你可以活着，明日你可以活着，但后日就不知道了。你可以继续活着，但在冥神教的生死簿上被叉掉了。
王驼子并不怀疑吴二身上血掌印的真假，因为这世上就没人敢冒充血掌的主人，曾经有人冒充过，据说死得很惨。
当然，血掌的主人也会给人机会。不过，那个机会是什么？没人尝试过，也没人体会过。
“王头，府衙那边来人了？”
“带走吧！”王驼子心如死灰，茫然的往监牢外走去。
两名狱卒一左一右架着秦殇跟在后面，王驼子突然徂足，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傻乎乎’的秦殇，叹了口气后，吩咐道：“你们去给秦公子再换身衣裳，梳洗一下，回头再叫人把吴二的尸身处理了。”
“啊！”
“啊什么啊，老子的话难道是空话。”王驼子突然暴怒，两名狱卒连忙架着秦殇去牙房。
“不是让你们架着，是让你们扶着秦公子！”
王驼子想得很明白，他可以和府衙那边耍点动作，可以和天罗卫盘点心机，但牵扯到那血掌印，王驼子有十颗脑袋都不敢去挣扎。
不管血掌主人真的是因为那‘不成器’而来，这‘不成器’已经和血掌挂上干系，说不定那‘不成器’是他活得顺心的机会。
王驼子很确定，这‘不成器’的秦不器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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