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乍起争执

莫尹樊上午送完战书，下午便传来千羽阁广拜帖的消息。帖子里不仅心怀不轨地附上了华山战书，还狼子野心地邀请了武林群英榜上，几乎所有名声在外的正、邪、魔三道高手汇集千羽阁，于七月初九共聚“断剑大会”。&1t;/p>

        此消息一出，华山上下更加激愤，看来千羽阁是存心要在各路豪杰面前羞辱华山了。杜若心中更是害怕，如果千羽阁在众人面前揭露凌尹皓贪生怕死的行径，那华山和二师伯该如何自处？&1t;/p>

        宇尹文、莫尹樊则对千羽阁这疯子般的举措深感震惊，原以为千羽阁只是挑衅华山，现在看来他们竟是要借华山之名汇聚各路雄杰。华山有难，八方定将支援，可千羽阁非但不忌讳，反而却四处散拜帖，如此大张旗鼓地将此事广而告之，究竟是狂妄，真的不将正道武林放在眼里，还是祸心四起，别有所图？&1t;/p>

        宇尹文隐约有一种自己入了局的不安，这千羽阁行事诡谲，如今号召群侠来熊州，不知有何深意，这断剑大会背后又有怎样的阴谋？宇尹文不禁有些自责，也许钟无情就盼着自己怒下战书，好给他一个搅乱风云的契机。&1t;/p>

        如今硝烟四起，刺史府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宇尹文让钱沐易重新找个地方安置华山上下百余号人，一旁杜若听了，立即建议暂居于炎武楼，不知为何，她竟隐约希望那个阴晴不定的坊主能助华山解决现下困境。&1t;/p>

        炎武楼是熊州最大的酒楼，无论基于华山颜面还是厢房的容纳能力考虑，它确实是目前的不二选择，遂一行人转宿至炎武楼。&1t;/p>

        杜若一整顿好行李，便挑了个没人注意的当口，一路小跑至炎武楼久负盛名的至尊天字房，刚靠近，从房梁上便倒挂下一人，瞪着她，语气不善道：“臭丫头，你到这儿来干什么？”&1t;/p>

        杜若既然知道了炎武楼是升巧坊的产业，便料定那个挥金如土的坊主，一定住在这唯一的一间天字房里，于是就到这儿来求援来了。&1t;/p>

        只是面对这倒挂着的脸，她竟一时没有认出来，直到屈膝半蹲，费力歪头，仔细辨认一番后，才恍然笑道：“黑梓兄，你果然也在熊州，我前天没瞧见你，还疑惑呢，你不可能不跟着来啊！”&1t;/p>

        黑梓听完，本心中气消了些，可总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什么叫“跟着来”？难道他是跟屁虫吗？蹬梁一跃，空中一个翻滚，只见他稳稳落在杜若跟前，伸手挡住她正欲推门的手，仍是僵硬地说道：“不许进！没有坊主命令谁也不许进！”&1t;/p>

        杜若见他下颌高高抬起，眼睛看也不看他，颇有些傲慢，不由奇怪地问道：“你吃错药了，生的哪门子闷气，别忘了，我可是你们家坊主的客人！”&1t;/p>

        “生闷气？我堂堂大丈夫会生闷气？”可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分明出卖了他正在气头上，黑梓忍不住责怪道，“要不是你，炎武楼也不会被千羽阁监视起来，现在坊主行动受限，还不是你害的！你倒好，一来就往这跑，生怕别人不知道坊主就在里头，是吗？”&1t;/p>

        杜若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本无意暴露坊主的，但被黑梓这样一说，仿佛自己有意借助升巧坊的力量般，倒显得华山势弱了，不由回嘴道：“你坊主气吞山河，何以你胆小成这样，也不怕平白丢了升巧坊的脸！”&1t;/p>

        “你才丢了……”黑梓指着杜若的鼻梁正要怼回去，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来。&1t;/p>

        杜若的气焰一下子消弭了大半，下意思后缩脖颈，原本姣好柔美的下颚生生挤出一点肥余的双下巴，显得拘谨万分。&1t;/p>

        黑梓看着她这缄口结舌的模样，得意极了，这天下有谁敢在坊主面前大放厥词呢，连抱拳行礼不满道：“坊主，这杜沐若又来了！”&1t;/p>

        “嗯，又来了，”坊主轻叹了口气，直叹得杜若脸色潮红，话锋一转，他难得露出个正儿八经的笑容道，“方才在屋内没听真切，隐约听见你说我气吞什么？”&1t;/p>

        区区一门之隔，以坊主的耳力怎么可能听不清，杜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奈何有求于对方，只能顺势恭维道：“是啊，我说坊主您气吞山河，义薄云天，简直是豪杰侠士的楷模啊！”&1t;/p>

        “嗯哼，不错！”似乎对这番马屁颇为受用，坊主转身走进房间，一脚翘起，斜躺在太师椅上，挑眉看着杜若，仿佛很是期待她继续夸赞。&1t;/p>

        看着他浪荡不羁的坐姿，杜若默默想起斯文败类四字，但还是急忙凑上前去，恭敬地站在他身侧，挤出自以为甜美的笑，继续吹捧道：“坊主舍身救我，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江湖能有坊主这样的义士，真是武林幸事！”&1t;/p>

        黑梓撇了撇嘴角，实在不愿再被这腻味的恭维荼毒，可难得见坊主一脸享受，便请辞道：“坊主，属下失职，不料她会闯到天字房来，现去前院盯着，莫再让闲杂人等扰了您的清修。”&1t;/p>

        见坊主微微颔，黑梓便作揖离开，留下屋内两人继续打着哑谜，杜若有一肚子话要说，只是苦于如何能显得不那么气短，见黑梓离开，似乎脸皮也被顺势带走了，挂着笑道：“坊主，你看我也夸了你这么久，有个小忙，不知您能不能搭把手啊？”&1t;/p>

        “杜姑娘也算是升巧坊的老主顾了，既是小忙，在下当然会鼎力相助了，但说无妨！”坊主将左手枕在头下，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懒懒回道。&1t;/p>

        “哦，您能不能帮我救出我二师伯和六师叔啊？”杜若莫名加快语，一嘴顺溜地说完，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一个粗喘气就被他扔出门外。&1t;/p>

        果然，坊主斜睨着她，良久没说话，突然冷笑一声道：“这个忙，果真极小，不过你应该先去问问你掌门师伯，只怕他是第一个不想救的！”&1t;/p>

        “你胡说！”杜若忍住自己想呸他的冲动，虽然知道他答应的可能极小，并且讥笑她一番的可能性更大些，但如此诽谤掌门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回应。&1t;/p>

        “你以为千羽阁举办这断剑大会是为了杀你那两位师尊吗？不过是以卒诱相罢了，李尹殷既然敢杀黄回鹘和曾安坞，难道还妄想继续躲着吗？”&1t;/p>

        杜若耳朵如同被雷轰一般，嘴巴闭得紧紧的，抑制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努力咽了咽口水，重复道：“你是说，是我……三师伯杀了那两个人，钟无情举办这断剑大会是为了擒我三师伯？”&1t;/p>

        没有意识到杜若的失常，坊主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上，不由讥笑了一下，不屑道：“他还没那个能耐值得钟无情如此大费周章地去下这盘棋，不过是他身上恰有值得江湖一乱的物件罢了。宇尹文倒是狡猾，一纸战书，便想假借千羽阁的手，引出自己孬了近二十年的师弟，真是有趣！”&1t;/p>

        杜若青筋暴起，一股怒火从两肋处窜了上来，不由唾骂道：“小人之心，果真阴险，我掌门师伯绝非你想的这种人，华山六剑，也没有一个，有你这般龌龊心思！我三师伯更是当今武林顶天立地的英雄，岂是你可以侮蔑的！”  &1t;/p>

        若非李尹殷这个懦夫，姐姐也不会下落不明，坊主倏地坐起，两眼紧盯着杜若，突然闪烁了一下，姗起了如疯如狂的怒火，一掌劈向杜若受伤的肩头，怒不可遏道：“你果然是白眼狼，我救你一命，你却在这里大放厥词，真不愧是华山教出来的徒弟，从6丹致那个老不死的算起，你们华山便皆是些忘恩负义之徒！”&1t;/p>

        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击倒在地的杜若，坊主双眼冷若冰霜，悲愤填满胸口，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轻蔑：“你真以为华山六剑是什么正人君子吗？凌尹皓霸凌自己的弟子，现在搞得孩子都生出来了，孔尹锐，则更有趣了，为了逼出自己的师兄，主动跑到千羽阁去当诱饵，你们华山这乌烟瘴气的一窝伪君子，还不够无耻吗？若不是为了姐姐，哪一条哪一桩不能让华山声名狼藉？”&1t;/p>

        杜若被骤然一击，痛得出一声闷哼，不由捂住肩头，可那些冰渣子般的话语比伤口更加灼心，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她也不想听懂，赤红的双目直盯盯地看着他，挣扎着爬起。&1t;/p>

        杜若用鼻子吭声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终究是我天真，以为坊主古道热肠，对世间不平事皆有拔刀相助的侠义，谁料，你竟心思如此歹毒，再者我杜沐若欠你的这条命，当日为你奉上天下至宝丹凤彩琦时，犹记得某人便有两清之言。”&1t;/p>

        “但我杜沐若不是狼心狗肺之辈，日后定当加倍奉还，只是希望坊主不要像街头卖菜的老妪般，天天惦念着这份恩情，生怕亏损了自己的福泽！”杜若说完，留下一个怜悯意味十足的眼神便转身离开。&1t;/p>

        坊主看着她踉跄的背影，尤其是目光触及肩头渗出的血迹时，才觉自己竟忘了她那里有伤，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有一丝悔意和自责，心中无名怒火四蹿，将身侧茶几上的杯盏砸了个粉碎。&1t;/p>

        方才的欣愉显得极为讽刺，坊主不由恨声自言自语道：“华山小儿，和李尹殷一样，空有一张利嘴罢了，有求时便吹嘘遛马，说恼了便疾言厉色，这一掌哪里重了，该是便宜她了才对，真是该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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