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华山战书
贾信修、姜习礼和甘交甫分别是千羽阁高手榜中排名第二、第三、和第五的楼主，若是一对一，他们怕是谁也不能从二师伯手下讨到便宜。&1t;/p>
可他们却枉顾江湖道义，以三敌一，杜若心知二师伯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让她相信二师伯会下跪求饶，绝无可能！&1t;/p>
除去大爹，五位师尊里她最喜爱的就是二师伯，性急、撮盐入火的他，被师兄弟们暗地里叫做“活火山”。华山上下几乎所有弟子都见过他疾言厉色的模样，连宇沐珂都曾经被他骂哭过几次，可唯独自己，从没有正面经历过他的遽色。&1t;/p>
也许是出于对大爹的手足情深，小时候，他总会抱着自己偷溜出去，不是胡吃海玩，就是给她买心仪的物件。若是下山游历归来，也没有一次会忘记捎些有趣的玩意给她。&1t;/p>
这是宇沐珂，乃至凌沐飒都不曾有过的亲昵，他俨然替大爹做遍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事。仿佛只有杜若知道，他不只有课堂上风雷火炮的模样，还有一副慈爱和蔼的笑脸。&1t;/p>
这样小心呵护她长大的师伯，武林名声赫赫的 “火二剑”，怎么可能是那个丧权辱门、苟且偷生的鼠辈？杜若使劲摇头，似乎在坚定地说着不可能，可她怎么也阻止不了自己去联想昨晚那个蒙面买家的冲动。&1t;/p>
肮脏污秽的地下女奴交易所，身手卓绝的剑客，虽刻意隐匿，却颇有华山剑法风骨的招式，以及此刻想来愈熟悉的身姿气质，她无法不将两者联系起来。&1t;/p>
杜若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那个买家在黄回鹘面前丢下她，临走时的眼神，杜若原本已经记不清了，可此刻，那双眼却忽然栩栩如生地浮现在脑海里，呼之欲出，挥之不去。&1t;/p>
分明就是那双笑起来会像菊瓣的眼睛，杜若不由自主地猜测，那复杂的目光也许就是在说：对不起，我无法再在黄回鹘这等高手面前隐藏自己的身手了，为了不暴露自己，我只能把你扔下了。&1t;/p>
思及此，杜若竟猛地鼻头一酸，滚出两颗眼泪来，杜若怔怔地看着衣服上那小小的水渍，原来，即使自己不想传达哭的指令，眼睛也会自己泻下悲苦。&1t;/p>
次日，清晨。&1t;/p>
宇尹文与莫尹樊端坐在偏堂前，堂下弟子齐整站成四排，只每个人脸上露出相似的悲愤之情。虽已提前知晓二剑被捕的消息，可由两位师尊亲口再说一次，杜若的心还是一颤一颤地抽着，直疼得厉害。&1t;/p>
只见宇尹文缓缓站起，声音苍凉而慨然道：“暮云冥冥，只因蝗垂熊州，晨光炯炯，唯有剑指朱顶。千羽奸邪，连掳我两位师弟，若再忍气吞声，华山颜面何存？诸位，谁欲与我一同挥剑决浮云？”&1t;/p>
被掌门这骇然的气势所惊，满腔热血乍沸，杜若大吼道：“弟子愿往！杀魑魅！驱魍魉！”&1t;/p>
“弟子同愿！”众弟子皆胸起风云，应声振聋聩，直抵云霄！&1t;/p>
“好，钱沐易，准备笔墨！”&1t;/p>
钱沐易伴随着掌门抑扬顿挫的声音，挥笔泼墨，洋洋洒洒写下三十六个大字：&1t;/p>
无伤手足，岂在多杀！&1t;/p>
千羽宵小，辱我师门！&1t;/p>
六剑霜寒，渴饮秽血！&1t;/p>
七月初九，剑制劣邪！&1t;/p>
华山与书。&1t;/p>
命莫尹樊前去千羽阁送信，宇尹文对着众人道：“虽然敌众我寡，但我华山弟子当有以一杀百的决心，二师弟此次带来的弟子，约莫巳时就能到了，你们先随钱沐易去操练，等他们来了，我们再行布阵！”&1t;/p>
“是！”&1t;/p>
弟子们鱼贯而出，宇尹文端坐在太师椅上，仔细琢磨着今早百晓门送来的飞鸽传书，却仍百思不得其解，两大楼主同时殒命，千羽阁不但不收敛，反而主动进攻木子楼，这般冒进不像是钟无情的风格啊？&1t;/p>
除非，他以为是华山动的手！如此一来，华山与千羽阁真是势如水火了！宇尹文眉头锁得又深了些，可究竟是谁杀了黄回鹘和曾安坞呢？他们把这两条人命算在华山头上，应是有什么证据，可如今的华山，谁人又有能力一斩双邪呢？莫非，是三师弟？&1t;/p>
思及此，宇尹文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是了，能让钟无情决定彻底和华山撕裂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若三师弟真在熊州，华山上下当可一笑了。&1t;/p>
只是，三师弟为何至今还不现身，难道是为了沐若？若他知晓她身受重伤，只怕是要怪罪自己了，算了，怪罪就怪罪吧，这臭小子，一消失就是十年，此番重逢，自己又突破悟得心法九层，定要让他尝尝厉害！&1t;/p>
后院练习的弟子们却没有这么乐观，七月初九，掌门怕是打算与千羽阁决一死战了，弟子们持剑也分外专心，恨不得这几日内便能有所突破。如此激进的氛围下，两位时不时愣的姐妹花便显得格外扎眼。&1t;/p>
“杜沐若，宇沐珂，你们两个是在绣花吗？”钱沐易忍无可忍，点名批道。&1t;/p>
宇、杜二人正出神地想着事情，冷不丁地一吼，两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看着各自灰青色的脸色，不由有些尴尬。&1t;/p>
杜若急忙弯腰咳嗽了几声，苦着脸皱眉道：“大师兄，我伤口疼，可以叫沐珂送我回房去吗？”&1t;/p>
秦沐弋上前扶住她，担忧地问道：“没事吧？是伤口裂了吗？”&1t;/p>
杜若偷偷掐了他一下，示意自己没事，但嘴上仍抽着气答道：“嗯，也许吧，有点疼！”&1t;/p>
宇沐珂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扶住她另一边，关切心疼道：“小祖宗可别折腾了，我赶紧送你回去！”&1t;/p>
也顾不得钱沐易没有出声，宇沐珂便扶着挤眉弄眼的杜若往房间走去，待二人走远了，杜若才直起身子，收起龇牙咧嘴的疼脸，略显肃穆地看着宇沐珂道：“沐珂？你为什么也心不在焉地，你是不是也知道了？”&1t;/p>
宇沐珂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杜若，疑惑反问道：“知道什么了？”&1t;/p>
杜若这才知道自己是草木皆兵，误认为沐珂也知晓二师伯下跪求饶的事，差点露了馅，急中生智改口道：“知……知道我是假装喊疼，想回房休息啊？”&1t;/p>
“什么呀，你搞那么严肃，我是真的被你吓到了，好嘛！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肚子坏水？”今晨，宇沐珂手肘处突显一条浑浊的黑线，正是腐骨符初现的征兆，惹得她慌乱恐惧不已，现下宇沐珂被她胡言乱语搅扰一番，倒也散去不少早晨现时的惶恐，甩开扶住她的手，气急败坏道，“那你到底还疼不疼啊？”&1t;/p>
有升巧坊坊主内力相助，杜若内伤好了大半，一点皮肉伤，她又岂会在乎，只笑得像个无赖泼皮，缠绕住她的手，撒娇道：“疼，快疼死了，那你方才一个劲地呆在想什么啊？”&1t;/p>
宇沐珂很想告诉她腐骨符的事，只要多个人分担，心中的恐惧就不会那么猖狂汹涌，可是若是真让杜若知道，以她的心性，怕是会直奔碎雨峡去讨苦头吃的，如今华山风雨交加，她也绝不能让爹爹和众位师伯分心！&1t;/p>
想到这，宇沐珂牵出一丝笑容，笑骂道：“别以为我没有探出来，你脉搏张弛有力，不知有多旺盛，只怕内功心法又有所长进了，只是伤口骇人了些，如今连猴子都比不得你活络！”&1t;/p>
见她有意避开话题，难道真有什么事瞒着她，近来两人聚少离多，联想起沐珂在木子楼无端被人点穴的事，杜若倏地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1t;/p>
但以沐珂的性子，强问肯定不会有答案的，杜若假意舒展地笑了一下，借回怼打探道：“知道你是宇神医，那你脸色这么差，倒比我还像个伤号！是怎么了？”&1t;/p>
宇沐珂也心知若自己一味逃避，杜若只会更加深究，只能昧心扯谎道：“还不是担心二师叔和六师叔，死在他们二人剑下的千羽阁走狗，数不胜数，如今被擒，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折磨呢，我只要一想到曾经书里描写的那些酷刑，我就不寒而栗！”&1t;/p>
“千羽阁终究不是刑部，没有来俊臣，也没有索元礼，两位师尊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怕！”原来只是担忧，这番安慰的话说出来，杜若只觉得空飘飘的，可渺小无能如她们，除了这些空洞的自我宽宥，她们又能如何呢？&1t;/p>
两人正说着话，却看到凌沐飒呆坐在庭中，双眼红肿，显然是大哭过，杜、宇两人心酸不已，互相看了一眼，不知该上前安慰，还是躲开留给他一份安静。&1t;/p>
六剑情同手足，他们小一辈也是互相当自家兄弟姐妹般一起长大，凌沐飒自幼丧母，如今凌尹皓又被捕，他所经历的痛苦，她们如何不感同身受，可凌沐飒素来要强，无力的安慰是否会像另一记鞭子，狠狠抽碎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理智上呢？&1t;/p>
杜若第一次感受到无能的酸楚，以及对力量的渴望，如果她是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千羽阁阁主，是可以在江湖翻云覆雨的升巧坊坊主，是人人闻风丧胆的九幽地府府主，是跺跺脚就能引无数人竞折腰的长圣教教主，是否就不会出现二师伯下跪求救的悲剧呢？&1t;/p>
宇沐珂拽了拽杜若的袖子，示意二人离开此地，杜若领会其意，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另一路走去，生怕惊乱了凌沐飒的哀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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