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英台山伯

宇尹文见她起了脾气，心里愈苦巴巴地，但还是立即乖乖道：“我一点也不觉得，他长成那个鬼样子，我压根都不敢正眼瞧他，也不知道什么毒蝎心肠的主人，才会把自家奴隶打成那样，啧啧啧……”&1t;/p>

        玉尹青莫名地心中一痛，竟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良久才迟疑道：“你觉不觉得他很像……”。&1t;/p>

        话刚说了一半，她却突然咽下了话尾巴，宇尹文皱眉看她，好奇道：“像什么？”&1t;/p>

        “没什么！”玉尹青神色复杂地看向窗外，喃喃地说完，便起身去休息了，留下懵了一脸的宇尹文独自忏悔，都是他把杜沐若给弄丢了，才害得青妹这般神神叨叨了。&1t;/p>

        另一边，杜若和钱沐易二人各怀心思，谁也不愿非必要的停歇，脚程几乎达到一日千里的地步。连走了三日，竟已经踏入了蔡州地界。&1t;/p>

        不过走了四五里地，杜若已经看到不下十个嫘祖泥像了，想不到嫘祖已故千年，她的故乡竟还对她这般尊崇，不由心里也生出一丝敬畏来。&1t;/p>

        钱沐易星眸闪着兴奋的异彩，看着前方城门，喜道：“沐若，蔡州冶铁练剑的技术名扬四海，绝世剑铺产的名剑更是举世无双，咱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如何？”&1t;/p>

        杜若常年用的都是极普通的铁剑，虽衬手却总是少了些乐趣，既到了百年老字号的名店门口，不进去逛逛，怎对得起自己夜以继日的十年习剑生涯呢？遂也心痒难耐地点了点头。&1t;/p>

        两人来到店铺，鎏金招牌上用朱彤漆涂着“绝世剑铺”四字，艳阳洒在上面，好不美轮美奂！更令人惊叹不已的是，左右两边的庞然大物。&1t;/p>

        左边插着的是把约莫三人高的玄铁巨剑，漆黑的剑身在烈阳之下出炫目的光芒，使得铺子略显肃煞冷冽。右边立着的是同样伟岸的嫘祖金像，金身、阳光浑然一体，焕焕胜比星彩。&1t;/p>

        走进店里一打量，人倒不少，有短褂子的江湖客，也有摇扇佩玉的贵族，杜若虽一身男儿装扮，可心里还是有些虚，稍环视了一周，便低下头专注看向货架上的宝剑。&1t;/p>

        各式铁剑琳琅满目，杜若直看花了眼，左摸摸剑柄，右掂了掂重量，觉得每一把都不是俗物，欢喜得不行，可钱沐易却反而有些神色淡淡的，他粗略逛了一圈，便拉着杜若向掌柜走去。&1t;/p>

        “掌柜，这前堂的剑也太庸俗了些，这些破铜烂铁不该是贵店的水平吧！”&1t;/p>

        杜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掌柜也扫了他一眼，抱拳客气道：“客官眼力非凡，这整整一百二十一把宝剑，竟都入不了您的眼！确实，鄙店内堂还有些好货，但私家重地，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进去的！”&1t;/p>

        钱沐易心领神会，递上一锭黄金，威道：“千里迢迢来一趟，可不要让我对你们的金字招牌失望哦？”&1t;/p>

        掌柜倒是个通透人，双手接过金锭，仍是不卑不亢地笑道：“两位客官，请随我家伙计前往内庭！”&1t;/p>

        外面的剑已经让杜若赞不绝口了，到底里头藏着什么样的宝贝，才配称得上掌柜口中的好货呢？杜若的满腔欲望都被撩拨起来，恨不得立即飞过去一睹真容。&1t;/p>

        纵使杜若已做好了心理建设，自己会被惊艳到，可当她真正走进内庭，她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叹了出来！&1t;/p>

        这镶玉匕太精致了吧！这蛇纹长剑太妖孽了吧！这金银两色的双剑太飒了吧！杜若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伙计眼疾手快，立即抓住她的手掌，拦道：“客官且慢，这都是削铁无声的绝世好剑，吹毛立断，可轻易不敢用手摸的！”&1t;/p>

        钱沐易拍开二人叠在一起的手，有些恼了，拔出自己的佩剑，傲声道：“说就说，不要动手动脚地，确实比外面那些稍好些，但比我这把旧剑可好不到哪里去啊？”&1t;/p>

        杜若看着那把他用了快七八年的剑，忍不住轻嗤一声，装什么呀，就他手里这把黑不溜秋的破剑，怎么比得上这屋里陈列的这些宝贝。&1t;/p>

        身后突然响起“啪啪啪”的鼓掌声，刚白眼翻了一半的杜若反头一看，竟是个身着补丁马甲，脖子上系着块泛黄汗巾的粗壮汉子，只见他鼓掌笑道：“客官好剑啊！”&1t;/p>

        “喂，你怎么说话的？”杜若心中虽也觉得大师兄这样有些贱，可这汉子这样直白地骂他，她还是忍不住冲他没好气地凶道。&1t;/p>

        那汗流浃背的汉子只不解地瞟了她一眼，目光便又重新锁在钱沐易那把旧剑上，钱沐易无语地摇了摇头，似乎对她的智商很是惭愧，一旁伙计则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老爷！”&1t;/p>

        杜若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剑，才反应过来，这个被汗浸湿了的大叔是在夸剑，瞬间闹了个脸红，一个漂移躲在钱沐易身后，不敢再说话。&1t;/p>

        这壮汉细细端详过后，惊叹道：“这是欧冶子的湛泸吧，怎么不像传说中那般厚重呢？”&1t;/p>

        钱沐易见他识货，笑道：“既是传言，自然不可尽信，否则越王勾践如何能持它在马背上御敌呢？但确实比普通剑厚重些，也不算谬传吧！”&1t;/p>

        壮汉认可地点点头，又疑道：“客官既有惊世名剑，何以来我这山野村店……”&1t;/p>

        “邢老爷客气啦，我本在北方生活，识得此剑的人不多，我又喜欢它，便也不愿将它束之高阁。可现在来南方讨生活，到了越王的属地，只怕街上的卖炭翁都曾耳闻此剑，我可不敢拿着它招摇过市，所以特意来您这儿，为我们二人挑两把不那么显眼的宝贝！”&1t;/p>

        见他道出自己的本姓，邢纯钧虽心里一惊，但能用湛泸剑的又岂是凡夫俗子，遂略一沉吟，对着伙计命令道：“工布，去把化蝶拿来！”&1t;/p>

        伙计工布双眼一暗，竟露出不舍之情，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抱出两把剑，小心翼翼地放在屋子中央的石桌子上。&1t;/p>

        一个剑鞘上浮雕着栩栩如生的蝶恋花，剑柄则铸造成呼之欲出的蝶状；另一个剑鞘上则镂刻着惟妙惟肖的花恋蝶，剑柄被锻成活龙活现的花骨朵。只这浅浅一眼，杜若便相中了这两把剑。&1t;/p>

        邢纯钧留恋地看着这两把剑，回忆道：“双剑练成也有十二年了吧，当年在赤堇山得到这块千年锡，我便取了万载嫘河之水去淬打，七年捧炉，七年铸磨，终得此双剑，如今既得二位有缘人，便赠予二位吧！”&1t;/p>

        钱沐易虽也被此剑惊艳了，但若白白受赠此等宝物，他实是于心有愧，遂掏出十张千两银票，感激道：“谢先生美意，只先生呕心沥血数载的结晶，我们怎能无功受之，还请先生收下这一万两礼金！”&1t;/p>

        邢纯钧用汗巾擦了擦汗，憨厚地笑道：“不用，真不用，这双剑名为化蝶，蝶者唤英台，花者唤山伯，本就是至纯至净之物，怎可用铜臭辱之，你若不要，我只好收回，静候下一对有缘人了！”&1t;/p>

        “英台，山伯？”杜若好奇地重复了一遍，怪道：“好奇怪的名字啊，可有什么寓意吗？”&1t;/p>

        邢纯钧只觉她双眼灿若星辰，这才看出她竟是个姑娘家，爽朗地笑起来，喜道：“方才还有些遗憾，不能赠予有情人，如今老天倒是圆了我一桩夙愿。”&1t;/p>

        邢纯钧给二人分别递上宝剑，并将一桩旧闻娓娓道来：“三十年前，蔡州的汝南县出了一桩怪事，一个叫祝英台的名门闺秀，扮作男装到红罗书院读书，却爱上同窗的穷书生梁山伯，很快情深似海的两人便相许白头。可太守之子马庄却以全家性命逼婚，无奈的梁山伯郁郁身亡，而祝英台闻此噩耗，誓以身殉，遂在出嫁日，假意绕去情郎墓前祭奠，竟一头撞死在柳树前。刹那时，风雨雷电大作，尸竟幻化成一只彩蝶，坟冢中也飞出另一只蝴蝶。顷刻间，风停雨霁，二蝶一同蹁跹飞舞而去。”&1t;/p>

        好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杜若听着听着，竟落下泪来，情不自禁地接过蝶剑英台，抚摸着其精致繁复的雕纹，难过地自言自语道：“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吗？”&1t;/p>

        钱沐易虽也有些动容，但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又有些忍俊不禁，憋着笑接过花剑山伯，抱拳谢过，便将剑从剑鞘中缓缓拔出，只见一团深邃的光华绽放而出，他肃然地弹了一指剑身，似有鬼神悲号之声，激得他顿起豪情。&1t;/p>

        闻声，杜若愈心痒难耐，倏地拔剑，只觉精光贯天，日月争耀，遂手随心动，舞了朵剑花，竟有铿锵龙吟之音，雍容而清冽，她几乎立刻就爱上了这把剑。&1t;/p>

        钱沐易也欢喜极了，敬道：“先生的铸剑术真是冠绝江湖，先生既爱剑如痴，这把湛泸剑，在下就暂寄于贵府，可好？”&1t;/p>

        霎时，邢纯钧双眼迸出异彩，喜不胜收地接过宝剑，敲了几敲掂了几掂之后，叹道：“好一把仁道之剑！欧冶子是我毕生最尊崇的人，有生之年竟能得遇他的真迹，真是老天垂怜啊！客官与我初次见面，便这般信任鄙人，鄙人定精心呵护，敬候佳音！”&1t;/p>

        钱、杜二人拱手拜别后，向外走去。杜若得了把心仪的宝剑，一蹦一跳地围着满头黑线的钱沐易转来转去，闹腾个不停，可她却不知道乐极生悲是多么深刻的至理名言。&1t;/p>

        “站住！你可是华山杜沐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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