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颜问青也是无言了，他只是好好让人喂个葡萄，怎么就娇纵了呢？
大概因为受了训斥，接下来之后赵月川就稳重很多，没有再出现把葡萄碾碎的举动。
赵月川一个大高个子，坐在小凳子上长腿微微蜷曲，有些委屈的模样，而且因为白日没有喝水，他的唇上也干裂起皮。
颜问青看他可怜，干脆慷慨道，“剩下的葡萄你自己吃了罢。”
盘子里剩下的都是吃剩的小葡萄，又小又酸，颜问青不喜欢吃，便假装羞辱地赏给赵月川吃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个季节里并没有葡萄，就算有，那也是用昂贵的金子从西域换来的，珍贵到连皇贵妃的份额都很少。
赵月川眼神淡淡的，舔了舔还带着湿润葡萄汁的手指。
这只手指才给颜问青喂过葡萄，还曾不小心碰过他的嘴唇，颜问青看着他动作，顿时有些懵逼和不适应，怒道，“那里有新鲜的葡萄，你干什么要舔葡萄汁？”
赵月川抬起头眯眼看他。他话很少，总让人觉得他为人神秘古怪，难以理解。
颜问青自然也不会试图理解这么一个角色。
然而说来也怪，只是被对方这么简简单单地一瞪，颜问青却觉得像被班主任看了一眼般，连皇帝姐夫也没给他这么大的压力，莫非这就是主角的气场？
颜问青焉了气，有气无力挥手道，“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赵月川便乖乖在小凳子上啃葡萄。他头发很浓密，眉毛也浓密，安静的时候如同一只蛰伏起来的大型犬，趴在地上等着主人驯服。
颜问青笑了一声，结果引得赵月川抬头看他。
他的眼珠子黑黝黝的，更加像大狗。颜问青怀疑自己扔一颗葡萄出去，他也能像巡回犬一样叼回来。
这种想法当然不能付诸于实践，颜问青只能兴致缺缺躺在椅子上看着画卷。
等太阳降下去，赵月川又沉默地站起来走到露台上擦拭栏杆，而颜问青只在一旁默默看他。
皇帝姐夫大约中午的时候下了早朝，一群人簇拥着他，而人群之中的他则穿戴着明黄色的冕衮，灼灼如日，大步跨着朝书房而去。
颜问青如今住在宫里，早被嘱咐过没有皇帝命令不能乱走乱逛，活动范围限定在露台下和庭院里。他已经折腾够了赵月川，无所事事地靠美人榻上发呆。
他看见皇帝姐夫，顿时高兴道，“姐夫。”
跟在皇帝身后的一群大臣因为这一声呼喊诡异地安静下来，转头看他。
皇帝竟然也没生气，皱眉看他道，“自己到书房里去。”
颜问青便起身懒洋洋地从地上捡起掉落在地的玉佩，跟在他身后离开。
赵月川看着颜问青懒散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过了正午，赵月川才被允许返回住处。
他住在皇贵妃宫殿旁的偏殿内，虽然说是偏殿，实则偏僻又昏暗，常年见不到光，因此赵月川的眼睛有轻微畏光，若是阳光太刺眼，他必须低头避□□出眼泪。
赵月川打开门，屋里已经有人了，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少女长得秀丽端庄，细眉大眼，左右两边梳着丫髻，一身普通的淡黄色宫女衣服，即便在美人如云的宫殿中，也显得不那么普通。
她看见赵月川，顿时眼前一亮道，“月川，你回来了？”
赵月川淡淡嗯了一声，径直绕过她，坐在椅子上发呆。
桌子上没有餐盒，看样子送菜的太监又无意中忽略了他，但赵月川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坐着发呆是赵月川最常做的事情，只要没人找事，他就能在窗台前坐半晌，谁也不能从他的眼神中猜测他到底在想什么。
窗前有只小罐子，罐子里装着小金鱼，它年龄一点都不小，一直在那里陪伴着赵月川。
此时，小宫女忽然从身后拿出一只篮子，把篮子里热腾腾的糕点的糕点给赵月川看，邀功道，“我趁大厨不注意偷到的，很好吃，你快吃。”
赵月川慢吞吞走过去，拿了一个热馒头放进嘴里咀嚼着，即便很饥饿，他吃饭的样子也不会狼狈。
他吃完三个馒头就不多吃，对少女说，“谢谢。”
少女歪着脑袋，眼睛笑成两道弯月牙，“不谢哦。”
却没等到赵月川说其他话。对于不认识的人，赵月川向来很冷漠，能说一句谢谢，已经代表他的亲近。
然而小宫女还是觉得不甘心，装作可怜说，“哎呀，我今天被欺负了。”
赵月川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丝毫没理会她。
小宫女不甘心地咬住嘴唇。
她明明记得当初在自己看过的小说里，主角受在给主角攻送了一个星期馒头以后，主角攻就对他态度软化，把他当弟弟看待。
明明做了一样的事情，为什么她不行？还是说，是时间不对？性别不对？
她捏紧拳头。
皇帝回到寝宫时，就看见颜问青躺在软榻上睡觉。
颜问青睡觉的时候也不肯好好睡，半散着衣襟，衣服垂落而下，半边雪白的脸被玉簟压出淡淡的红痕，一双白玉般秀美的手垂落在榻下，还捏着一柄扇子。
扇骨是用白玉做的，却说不出和那双手相比，哪个更白。
此时天气微热，一旁的两个小宫女跪在蒲团上轻轻摇晃着扇子，给颜问青送来适宜的凉风。
明明只是普通的场景，却莫名让人觉得香艳。
皇帝眼神微微一凉，提起靴子一脚踢在卧榻上，踢得软榻一阵晃悠，道，“起来。”
颜问青本睡得好好的，这么一震从睡梦中惊醒，就看见姐夫从上到下盯着他看。
他迷迷糊糊揉搓着眼睛坐起来，于是整个人更颓靡了，像夏日午后浇灌过多的花，叶片打着卷儿蜷缩起来，散发着凋谢前的靡靡之色。
他自己不觉察，但两个小宫女脸上已经浮现出红晕。
皇帝心中不悦，把两个宫女谴退，道，“你看你什么样子，坐不像话，睡也不像话。”
颜问青觉得困乏睡了会儿午觉，刚起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不由觉得委屈。
他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因此把人全都赶走。但他脾气好，从不打骂人，又喜欢和宫女们打闹，在宫人面前早没了威严。
有宫女看他睡得满头大汗，好心进来给他扇扇子，反倒被皇帝看见，让颜问青挨了骂。
皇帝道，“好的不肯学，尽学些纨绔子的做派。”
颜问青更委屈了，小声道，“这不是和您学的么？”这两名宫女的职责本就是给贵人们打扇纳凉，又住在皇帝寝宫，要说纨绔，那皇帝是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皇帝没想到才过一天，这人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顶嘴，被他一口噎住。
颜问青之前就觉得姐夫性格有些阴晴不定，控制欲强，还总喜欢责罚人，为了避免遭殃立刻先声夺人道，“都说言传身教，有样学样，你不该自己反思自己的错吗？”
皇帝被他一通乱七八糟的言论弄懵了，竟然真的开始反思自己是否犯了大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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