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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三十年前

        “什么?皇上竟然下旨让景川入京养病。狗皇帝真是半点良心也没有,嘴上说让景川回京养病,其实不就是想扣个人质。”

        江平的火气已经冲上天灵盖,恨不得现在从边境冲到京城,把那个忘恩负义的狗皇帝打一顿。

        “江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要是被人听到了,传到陛下那,你我会是什么下场。”

        “大哥,我错了,我也是一时气愤。”

        陈净安知道江平一向头脑简单,没有怪他。“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大哥,你真要送景川回京。景川的病最怕去陌生的环境,你怎么能舍得把景川独自留在京城受苦。”

        “舍不得又能如何,陛下的命令岂能违抗。”

        陈景川自六岁时母亲离世起就得了怪病,最怕去陌生的环境。

        陈景川的母亲周湘是位将军,驻守在并城,三年前敌军来犯,并城被围,援军迟迟未到。

        陈景川连续半个月没有见到周湘,虽然没人和他说,但他也能感觉形势严峻。他虽思念母亲,但一直强忍着未去打扰。许久未见的母亲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着说要陪他出去逛逛。那时陈景川沉浸在见到母亲的喜悦中,却没想到这次是他们母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们走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东西,陈景川精疲力尽后躺着母亲怀里入睡。

        “娘,等危机解了,我们和爹一起来玩好不好。”

        母亲慈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笑着说好。得到满意的答案,他安心睡去。母亲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令人安心,他睡得太沉,没看到母亲眼角留下的两行清泪,也没有听到母亲说:“娘绝不可能为了活命不顾一城百姓。景川,娘以后不能陪着你了,你要每天开开心心的。”

        陈景川醒后已经躺在马车了,车夫说是奉命带他离开。他被用了迷药,浑身没有半分力气,拼命挣扎也没能起身。他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从送儿子走那一刻,周湘就决定与共存亡。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很多人对他说话,可他一句也听不见。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一直在说什么,望着眼前人红肿的双眼,他好像从泥潭中挣扎出一点,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抱着父亲。

        大夫说是因为承受不住母亲离世的悲痛才会失语,用药作用不大,只有等他的心结解开,情况才会好转。陈净安把两个孩子从京城接到边境,亲自照顾。

        这三年,在父亲精心照料下,陈景川虽然可以说话,但精神状况依旧时好时坏。

        陈景川的病情受不了一点刺激,换个新环境很难适应,更何况父亲还不在身边。

        顾盛德忌惮陈净安的威望,便动了想让陈净安送个儿子回来做人质的想法,这种想法自然不能明说,只能打着为陈景川好的旗号。说边关苦寒,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的,让他回京养病。

        圣旨已下,陈净安再不情愿也得带儿子回京。

        俊郎少年在无垠的草地上策马奔腾,肩上的红披风飘荡在风中。马上的少年本就俊郎不凡,谁站在他面前都会逊色。

        少年的身影逼近,在距离陈净安几丈远处勒住了马。

        “景川,先别玩了,你回去准备一下,随我进京。”

        “我们何时走?”

        “等你收拾好了就走。”

        陈景川下了马,疑惑道:“居然这么着急?晚几天不行吗?”

        其实本不需要这般仓促,等几日再回京也可。陈净安知道这事不可能改变,为了陈家,不论愿不愿意,儿子都是要送回京。他怕拖下去就舍不得。

        “不行,必须现在就走。”

        陈景川有些失落,“这也太不巧了,我刚和人约了赛马。不过没关系,正事要紧,等我从京城再去赛马。”

        “景川,你这次到了京城不会再回来了。边境苦寒,陛下想让你回京养病。”

        陈景川虽然不似父兄那般有心机,但他一向聪慧,从父亲短短几句话就猜出这次回京是去当人质,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离开京城。

        京城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豫王府,一言一行都要小心。陈景川一向最讨厌拘束,只有在这广袤的天地中纵马狂奔才能有些乐趣。

        失去自由对他来说比死还要难受。

        “要是觉得今天走仓促,咱们可以后天再走,你去和小伙伴赛马,就当道别。”

        “不必了,我没心情。反正都是要走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差别。”

        十几天的车程都没有令陈景川身心俱疲,本打算到了王府好好休息。没想到刚到城门,就有宫中的太监传旨,皇上设宴为大将军接风。

        陈景川不情不愿去了宴会,见到那位在心里骂了无数遍的狗皇帝。

        平日而论,顾盛德长得极其年轻,虽然年过五十但看起来不过三十。顾盛德看着甚是和蔼,对陈景川关爱有加,极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若不是他知道顾盛德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也要被骗了去。

        顾盛德一上来就开始悼念周湘,表演一场痛失爱将,心如刀绞的戏码。

        所以你对战死沙场的将军就是口头惋惜一下,然后把她受不了半点刺激的儿子扣在京城做人质。

        顾盛德演完戏对陈净安道:“周将军已经离世三年了,你一直这样孤身一人也不是办法,况且孩子也要母亲照顾。侯家三姑娘仰慕你多年,不如朕今日做主为你们二人赐婚。”

        陈净安道:“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臣曾许诺一生只爱湘儿一人,她虽已离世,臣依旧要信守承诺。臣余生不会再娶她人,一心将两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望陛下见谅。”

        “你心意已决,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陈景川如坐针毡,但还要忍着恶心在旁边陪笑。

        顾盛德看出他的异样,道:“景川到底还是个孩子,陈卿不必太拘着他。朕看这孩子在宫中有些不太习惯。景川,若是觉得太闷,就出去转转,在朕这里不必拘束,当成自己家就行。”

        陈景川一听这话也没客气,全然不顾父亲递过来制止的眼神,起身谢恩后,离席出去玩了。

        宫里规矩森严,他未曾走远,只在近处放放风。重重叠叠的宫宇,但好歹在比殿中枯坐着强。猛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陈景川走累了,跳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柳树底下坐下。

        坐了一会,听到远处有说话声。起身一看,不远处的戏台子上一个小女孩正在练舞。

        女孩大概六七岁,身穿水红色曳地长裙,头上没有华丽的头饰,只插了一支金拆。

        能在宫中的戏台子练舞,女孩定然是耀辰公主顾汐沅。

        耀辰公主是皇帝的小女儿。顾盛德四十五岁才得了耀辰公主,再加上她又是唯一一个女儿,上头有十五个哥哥,皇帝自然是把她宠得上天。

        传闻耀辰小小年纪就有倾国倾城之姿,如今偶遇,陈景川当然也想看看耀辰公主长什么样子。往戏台方向走了几步,到戏台子旁边的大树后停下。

        陈景川的呼吸停滞了。一时找不到任何词语形容耀辰公主的美貌,缓了好一会才从美貌震慑中回过神来。

        耀辰公主人极美但这舞跳地实在不怎么样。虽然看得出极为努力想跳好,但由于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效果惨不忍睹。

        不知怎的,陈景川觉得耀辰公主这笨拙的模样格外可爱,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眼缘吧。

        自入宫以来精神一直紧绷着,如今看了这段惊人的舞蹈,不禁笑出了声。

        半月后是顾盛德的生辰,顾汐沅想在父皇寿宴上献艺。没想到练了一个月,还是什么都没学会。付出辛苦却没有回报,气愤至极。

        身边的宫人侍卫都知道公主的脾气,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这等寂静的环境,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公主本就恼怒至极,笑声彻底点燃了心中怒火。

        “谁在笑?”

        宫人连忙否认,宫女雀儿指了指陈景川的方向,“公主,笑声好像是从树后传来的。”

        顾汐沅飞奔过去,对着正站在树后的陈景川怒道:“为何要笑话孤?”

        陈景川赶忙解释:“刚才臣确实在笑,可臣并无冒犯公主的意思。”

        顾汐沅完全不听他解释,“你若大大方方认了,孤可能还不会这般生气。没想到你竟然敢做不敢当,还敢狡辩。沈凌,把他捆起来。雀儿,取鞭子来。”

        陈景川对耀辰公主的好感瞬间跌落到谷底。

        这人简直丝毫不讲道理,长得美若天仙没法让人有好感。

        陈景川当然不能束手就擒,与沈凌过了几招,便知不敌。他一向自负武功高强,眼前这人看着不过比他大不了几岁,武功却比他高一大截。

        自知技不如人,陈景川干脆不打了,任由沈凌把他结结实实捆在树上。

        顾汐沅一边挥鞭子,一边恶狠狠道:“你不是喜欢笑话孤吗?现在怎么笑不出来了?”

        没想到看着娇滴滴的小公主竟然有些力气。一鞭子下去不至于到皮开肉绽的地步,也是极痛。

        在回京的路上,陈净安再三嘱咐,在江国最不能惹的人就是耀辰公主。那时他还想耀辰公主整日在宫里,怎会有机会招惹。没想到回京第一天就撞了个正着。

        跑又跑不了,只能等公主消气再说。干脆认命,闭上眼挨打。

        远处响起清冽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怒火,“住手。”

        在江国敢这么和耀辰公主说话的人可不多,陈景川非常好奇这位勇士是什么样子。

        一睁眼便看见顾汐沅已经扔了鞭子,一头扑进来人怀里,“三哥,他欺负我。”

        耀辰公主叫三哥,眼前这人应该就是楚王顾长炎。

        楚王与耀辰公主有七八分像,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比起妹妹的长相更多了几分凌厉。

        顾长炎原本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太子是长子,性情宽厚,能力极高,朝野上下无不信服。又得父皇喜爱,地位无人能撼动。谁知天妒英才,两年前太子因病离世。

        圣上悲痛不已,不仅是因为失去了最心爱的儿子,更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培养多年的储君。

        顾盛德一心想把皇位传给大儿子,从未考虑过其他儿子。大儿子没了,连个备选的都没有。他生了十几个儿子,还在活在世上的皇子却没有几个。

        七皇子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但体弱多病,又因触怒了陛下被贬出京,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回京城都不一定,肯定是没戏了。

        八皇子诗词歌赋样样都好,偏偏朝政却一窍不通,一有差事准能办砸,基本与皇位无缘。

        十皇子更是个不成器的,没有一处可以拿出手的。

        十一皇子年幼时生了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智力一直如五岁孩童一般。

        看了一圈实在没有能扶起来的儿子,顾盛德自得把目光投向了顾长炎。

        三皇子顾长炎从小到大一直不得父亲喜爱。生母苏荷亦不受宠,生了两个皇子只封了婕妤。

        但天意也好,人为也罢,只剩下这么一个还像点样子的儿子。顾盛德只得勉为其难给这个一起看不上的儿子几件差事。

        这几件差事办得干净漂亮。顾盛德大喜,可算有个像点样的儿子,封了顾长炎为楚王,又把楚王的母亲从婕妤晋为贵妃。

        虽然皇上未立楚王太子,众人也知道三皇子就是未来皇帝。

        陈景川身边都是直爽、喜怒都写在脸上的人。像顾汐沅这种打完人还装委屈,反咬被打的人一口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无耻的行径气得他七窍生烟。

        本来只觉得耀辰公主娇纵,没想到颠倒黑白也是一把好手,仅剩的那点好感也荡然无存。

        不过做戏之前,好歹派人先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还被绳子捆着呢,基本上长眼睛都能看出他比较惨。

        耀辰公主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皇上未曾指定嫔妃抚养公主。

        先太子在时,怕妹妹受苦,把她接到东宫抚养。先太子公务繁忙,无暇照顾妹妹,顾长炎常去东宫帮忙妹妹。

        楚王比耀辰公主大十五岁,虽说名义上是兄妹,可顾长炎早已把这个妹妹当女儿养。

        顾长炎知道顾汐沅经常打人,但亲自撞上还是头一次。

        看到陈景川被捆住树上的凄惨模样,怒上心头,谁知刚想发作,教训一下妹妹,就被顾汐沅一把抱住。

        顾汐沅的眼泪说来就来而且格外多。顾汐沅哭的眼角微红,如一朵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娇花,让人心疼不已。

        明知道是她的错,可这样子却让人不忍罚她。

        这一招显眼非常奏效,虽然知道妹妹是装可怜逃避惩罚,可妹妹哭得这么伤心,顾长炎不忍再训斥她。

        顾长炎无奈地拍拍妹妹的头顶,“沅沅,不用再装了,我不会罚你的。”

        一听不会受罚,顾汐沅顿时止住了哭声,换了一张笑脸,表情变化之快,令陈景川瞠目结舌。

        “三哥最好了,沅沅最爱三哥。”

        说完把头转向陈景川的方向,刚才在顾长炎面前的小可怜模样荡然无存,眼中尽是得意。

        陈景川竭力压制着怒气。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打了人还能不受惩罚,他也会很得意。

        不过因为他是被打的那个,而打人的小公主还如此嚣张,所以快要气死了。

        顾长炎想起来人还被绑着,赶忙吩咐道:“沈凌,把绳子解开。”

        陈景川活动几下手脚,从地上站了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土。

        “参加楚王殿下。”

        顾长炎道:“不必多礼。今日的事是耀辰不对,让你受了委屈。我代耀辰向你道歉,今日之事不必闹到父皇那。”

        妹妹虽然不讲理,哥哥倒是个明事理的。

        陈景川一想若这是闹到皇上那,皇上肯定会偏袒自己女儿。而他在宫中与侍卫动手,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可能也会有些麻烦,故而马上答应。

        楚王怕自己走后,顾汐沅继续为难陈景川,干脆把妹妹抱回了王府,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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