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临时抱佛脚

夏晓炎有两个星期没见到孟想。两个人只是抽空通了通电话、发发微信。孟想没有时刻更新朋友圈的习惯，夏晓炎就知道他家里出了点事，爷爷在养老院里烫伤了，家里三个人要三班倒地过去陪床。等老爷子伤好的差不多了，孟凡树和王月华的火气也消了，再加上刘小菊一直尽心尽力，俩人也没再说辞退她的话。老爷子找医生看烫伤，虽说没住院，中间到底也折腾着去了几次医院。养老院自知理亏，每次都出专车、派护士跟着，医药费，养老院给出了一部分，当初入住养老院的时候必须要上保险，保险公司又给报销了一部分。刘小菊说，剩下的她出。可关键时刻王月华又心软了，跟孟凡树老两口合计，合计着合计着，就算了。刘小菊心里不忍，就说开了，连续两个月不要工钱。人家都做到这份儿了，孟凡树就先说：“算了吧！咱俩那天火气也大，伤人的话也说了，就甭计较了……”

        等这些事都忙活完了，孟想有空闲有心情想约夏晓炎的时候，夏晓炎告诉孟想，自己要被派到北京培训。三个月。

        孟想心里不舒服，可又没有理由拦着。夏晓炎挺兴奋，跟孟想说：“以前去北京就是去玩，玩也就是那几个地方。故宫长城颐和园的，怪没意思的。这回是去北师大，三个月哎！能去好多地方呐！”

        孟想当然替她高兴，可是嘴上说：“那你有功夫想我不？”

        夏晓炎嗔怪他：“瞧你那点出息！就仨月，一晃就过来了，又不是三年。再说了，现在又是微信又是视频，我晚上打给你不得了！”

        孟想细问：“培训什么啊？”

        夏晓炎说：“青春期心理学。北师大是最权威的。我们学校想让我先去取取经，回来之后搞个试点，把青春期心理学和日常教学结合起来。呵呵，我估计我们校长是从我这脑袋上得到的启发！”

        孟想爱怜地看看夏晓炎的脑袋，头发已经慢慢长出来了，就是还很短，软软地藏在棒球帽里。他拍拍夏晓炎的头，说：“那你吃住都在哪啊？”

        夏晓炎欢快地说：“学校啊！就住在北师大，这次是一个培训班，在学校的招待所，住在学校里面，上课方便。咱们毕业以后我就没去过大学，天天教别人，这回自己又做回学生啦！真好！”

        孟想想把自己近期的工作，以及刚接手的神秘任务跟夏晓炎说说，可是又纠结那张自己签署的保密协议。不说吧，憋在心里着实难受；说吧，又怕夏晓炎有口无心哪天真给暴露出去。

        夏晓炎一心沉浸在要出远门的兴奋里，没注意到孟想脸上复杂的表情。她畅想着去北京的日子，跟孟想商量：“咱们每天晚上约个时间，上网视频聊天好不好？”

        孟想想了一下，犹豫着说：“晓炎，我们单位也派了我一个任务，可能……可能近期也不在阳春，具体去哪、什么时候走我还在等通知。”

        夏晓炎笑着说：“好啊！咱俩要忙一起忙，这节奏多和谐！那等你定了你告诉我，反正我带着电脑和网卡，随时都能连线。你不许借机会胡作非为啊！”

        看着夏晓炎嘟着嘴的萌样子，孟想心里暖暖地，他揽过夏晓炎的肩膀，在她耳边悄声说：“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我还怕你和哪个那同学跑了呢！”

        两个人在阳春的夜幕中惜惜话别。因为夏晓炎和阳春市其他中学的几个老师一起去，孟想不方便去高铁站送行。夏晓炎也不喜欢这种形式化的东西。孟想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夏晓炎就离开自己去了北京。

        送走夏晓炎，孟想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去完成那项任务了。这几天，他的脑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件事。组里给了他最小的偷拍机，可以藏在口袋里的那种。他学着用了一下，感觉不方便，干脆又在手机上装了几款拍摄软件。他尝试着用手机拍摄，虽说画面质感差一些，可是用着方便，拿在手里也不会让人生疑。他还学会了把视频从手机中导在电脑里，进行简单地剪辑。等这一切都就绪了，他给孟剑发短信，约他出来吃饭。孟剑看见短信特别高兴，兴高采烈地就来了。俩人一见面，孟剑就给了孟想一个大大的拥抱，孟想看见表弟消瘦了，可是也结实了，也笑着拍他的肩膀。孟想指着餐饮街，一字一句地问孟剑：“想—吃—什—么？”孟剑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必胜客，又从裤兜里掏出了钱包。孟想顿时明白了，孟剑着是想请自己吃披萨。孟想笑着拉起孟剑的手就过马路，他一边走一边把孟剑的钱包塞进他的口袋，面对面地大声说：“我请你！”

        两个人坐在必胜客里，孟想知道孟剑可以读唇语，可是自己要想表达清楚，需要特别用力、夸张地说话才行。必胜客里很安静，坐每张桌子就餐的人都没有大声喧哗。孟想想了一下，掏出手机，冲孟剑比划。孟剑明白了，两个人用短信安安静静地开始聊天。

        孟想先问：“弟弟，你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孟剑回：“不累。习惯了。挺好的。这月我还涨钱了呢！”

        孟想笑一下，接着在手机上打字：“弟弟，你具体干什么工作啊？”

        孟剑回：“在生鲜组。每天把猪肉从冷库里搬出来，分成各个部分，卖给顾客。”

        孟想问：“你管搬肉啊？”

        孟剑回：“先搬，再切，剁肘子、剁排骨。”

        孟想又问：“那熟食你管不管？”

        孟剑回：“本来我是熟食组的。可是生鲜组缺人，女孩干不了，没力气，就把我调到生鲜组了。哥你想买熟食吗？”

        孟想思忖了一下，考虑了一会该怎么和孟剑说。孟剑见他发呆，就瞅着他笑，在短信上问他：“哥你一个大记者干嘛问猪肉的事？”

        孟想回他：“不是！我想去你们熟食组打工，你能给介绍吗？”

        孟剑一愣，接着在短信上一口气打了五六个“哈哈笑”的笑脸图像。他打着手势问孟想：“为什么啊？”

        孟想也笑了一下，在短信上说：“我要拍一个人物纪录片，这个人是做熟食的，我想先去体验一下生活……”

        孟剑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既而用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马上低头在短信上问：“是拍成《舌尖上的中国》那样吗？”

        孟想就坡下驴：“是的是的。”

        孟剑脸上露出了灿烂阳光的笑容，在短信上说：“我特别喜欢看！网上说音乐也好，可惜我听不见。看电视上那些好吃的真让人眼馋啊！可是没有咱们阳春的美食呢！哥你一定要拍一个《舌尖上的阳春》啊！”

        孟想心里苦笑，手指还得在手机上忙活：“好，我努力！你能帮我介绍去打工吗？我就干一两个月就行，你千万别说我是记者，回头人家肯定不要我。你就说我是你同学，找个工作。我把健康证都开出来了。”

        孟剑没再打字，而是抬起头一拍自己的xiōng部，然后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孟想知道，孟剑的意思是说：“没问题！”

        孟剑说到做到。两个人见面后的第三天，孟想就等来了孟剑的短信。在全客隆超市的后门，孟剑把孟想带到了熟食组组长的面前。经过大半年的摸爬滚打，孟剑已经和超市里的同事混熟了。尽管大家各有想法，在遇到问题和困难时也各怀心思，可是，善良的人还是大多数；在普通人的身上，流淌的也大多是善良的血液。大家都或多或少地照顾着孟剑。组长在饭后时不时地塞给他一个苹果，宿舍里兄弟们喝啤酒也惦记着给孟剑留一罐。孟剑在这里找到了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关系，他很享受，很开心。

        熟食组长此时已经是生鲜组长正式的男朋友了。是他把孟剑调去生鲜组给女朋友帮忙的，孟剑去了帮了不少忙，也间接地帮着他追到了女朋友。他欠孟剑一个人情。孟剑说自己有个堂兄也想来超市工作，熟食组长当时就答应了。他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但是，他可以引荐和试工。他答应了孟剑，去找人力总监说说，反正自己组里也缺人。再说，干不好的话，三个月之内可以随时辞退，试工期的工资少的可怜，怎么算，超市都不吃亏，人力总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真要是不答应，再想吃不要钱的鸡爪子、酱牛肉可就没戏了。

        孟想很顺利地进入到了全客隆超市，很顺利地穿上了那件白围裙、戴上了白口罩。试工期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没有三险一金，每个月1500，管吃管住。孟想不知道自己未来这三个月该怎么过。身上的白围裙肯定不是第一次穿，刚一上身，孟想就嗅到了一股腥气的味道。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它夹杂着鱼腥、肉腥和油渍的味道，仔细地闻下去，还有一股血腥味。幸好口罩是一次性的，是新开包的，但是也带着淡淡的塑料的味道。孟想顾不上这些，紧紧地用口罩包裹着鼻子嘴巴，强压着内心对超市柜台里各种混合味道的恶心劲儿，心说，干完这几个月，自己再也不会买超市的东西吃了。

        不管内心有多煎熬，该做的活计一样也不能落。上班第一天，孟剑很贴心地过来手把手地教孟想。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柜台里的小肚、牛肉、鸭胗拿出来切成一片一片地码放在食盒里，上秤称，贴价签……孟想在家里从来不进厨房，偶尔进一次，顶多也就是洗个碗。如今，这双敲打键盘的手要拿起菜刀，一刀一刀地切下去，着实不容易。

        孟剑连着来了三个早晨，有一天还应该他休息。那他也来了，先是给孟想做示范，然后又手把手地教，直到孟想学会了整个流程，手攥着菜刀也不发抖了，孟剑才打着哈欠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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