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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修行之路


冬雪渐融,初春已至。青城山中草长莺飞,满目欣欣的绿色,山林之中一个少年的身影穿梭其间,步履轻盈,神色从容,这人却正是三清观厨房打杂的小厮赵崇渊。

        从拜师到现在已过去了两月时光,身上绑着的铅块已经加了一倍,从起初的举步维艰,到如今的行动自如,其中经历了多少次磕磕绊绊,赵崇渊自己都记不得了。每日里,赵崇渊都要在青城山中漫无目的的奔走数个时辰,等到饭点,还得赶回三清观中做他小厮的工作,这正是他的练体之法。忘忧子更时不时拿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吃,有时候是什么蛇胆,有时候是什么山参,用忘忧子的话说,那些东西都是强身健体之物,都是有极大益处的。赵崇渊反正也是来者不拒,吃到今日都没被毒死,他倒也觉得自己命大。

        对于练气之道,赵崇渊每日里依照那秘籍所言,洗经伐脉,吐息纳气,他的经脉不论深度与硬度,都已是异于常人。依那秘籍所言,将练气之术分为了三个阶段:一为铸经,二为纳元,三为冲窍。所谓铸经,就是将经脉日日洗伐,让经脉能够承受住真气冲撞。就好比铸造兵器一般,经历千锤百炼,才能铸造出绝世神兵。而铸经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由于赵崇渊此时体内并无真气,所以想要铸经,必须要借由外界的气。那秘籍之上便先是讲解了如何将外界之气,引入体内,这引气入体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便会经脉尽断而亡。所以一开始时,还是由忘忧子在一旁协助,先是引入了极少的气进入体内,让其赵崇渊体内流转,待到赵崇渊完全习惯之后,再由自己控制,一点点增加引气的数量。饶是如此,每次铸经之时那种痛入骨髓的辛苦,实在是非人的经历。不过赵崇渊明白一个道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虽是痛不欲生,赵崇渊却是甘之如饴,这倒让忘忧子都对这年纪小小的徒弟有些刮目相看了。

        赵崇渊也曾问过忘忧子:“师父,是不是所有练气之法都是如此痛苦啊?”

        “那倒不是,这门练气之法,有两个坏处,第一,必须体内绝无真气之人才能修炼,也就是必须是毫无武功根底的人才能习得;第二,便是须经历一番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才能练成。不过有这两个坏处,却有一大好处,可以说这练气之法,乃是天下间最贴近气之根本的练气功法。所以日后对于气的体悟与运用,却是天下间任何一门内功心法所无法比拟的。”忘忧子又解释道,“而第一层铸经一途,有两个过程,先是引气,随着引气的量越来越大,体内所需承受的痛苦越大,但是当体内引入的气已经达到饱和之后,这种痛苦反而会慢慢减弱。一直到引气入体达到饱和而不再有任何痛楚之时,铸经一道便算大功告成了。”

        带着对天下最强内功的期待,赵崇渊每日里还是同样在忍受着天下间的最强痛楚。而今日,忘忧子让赵崇渊前往青城前山最高峰老霄顶,因为今日开始,赵崇渊便要开始势的修行了。

        行了半个时辰,赵崇渊总算登上了老霄顶,而此时忘忧子正在地上打洞,一共打了十八个洞,忘忧子满意的看了看,点点头,总算大功告成。

        “师父,你这是干嘛?”一旁等着的赵崇渊好奇道。

        “这是给你练势用的,看到那缸石子了吗?”忘忧子指着不远处一个大水缸道。赵崇渊兴奋的跑过去,只见缸内装满了小石子,心道,师父这是什么要玩什么把戏?

        “师父,这么多石子是有何用?”

        忘忧子悠闲的走了过来,道:“看着。”说着,大袖一卷,便抓了一把石子握在手里,随手一挥,只见这石子挨个落入刚才忘忧子所挖的小洞之中。

        “看到了吗,今日开始,你的功课便是将这石子都扔进洞里。等你扔石子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为师再教你下一步。对了,今日下山的时候,把这东西也绑在身上。”说着,忘忧子又扔给赵崇渊一袋铅块。

        赵崇渊接过铅块道:“弟子明白了。”老霄顶上,一个少年便开始了扔石子的游戏。

        转眼又是一个寒暑,老霄顶上的扔石子仍在继续。半年之前,赵崇渊已能随心所欲控制石子,投入任意洞中。忘忧子又提出新的要求,他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许许多多奇怪的物件,诸如桌椅板凳,树木,沙包等等等等,置于各处,然后要求赵崇渊依旧是将石子投入洞中,只不过石子入洞之前需要碰撞到指定的物件之上反弹才能作数。起初之时,还只是要求触碰一个物件,随着赵崇渊日渐熟练,忘忧子干脆又写了两碗纸条,一碗写着数字,抽中多少数字,就从另一个碗里抽出几张纸条,那上面写的便是入洞前需要击中的各个物件。虽然困难重重,可是比起练体与练气来说,这练势算是轻松而又有趣了许多,只是需要无穷无尽的练习而已。

        这一年之中,练气的每日折磨还在继续,不过照忘忧子观察,引气入体的饱和之态却是快要到。而赵崇渊身上的铅块已经取下,不过别以为这就轻松了,忘忧子不知又从哪里找来奇怪的东西,让赵崇渊绑在身上。那东西表面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柔韧非常,里面装的却是比铅重上许多的水银。赵崇渊绑上这东西,重量自不必说又重了许多,而身体重心更是随着自身行动随时变化,于是厨房众人又看见了一个随时都是跌跌撞撞的赵崇渊。

        转眼三年又过去了,铸经一途总算大功告成,赵崇渊总算进入纳元一道。若是在旁人看来,赵崇渊学艺四年,体内竟无一丝内力,不免笑他痴傻,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天下最强内功的奥秘,又岂是一般人得以明了的呢。

        “你苦练了四年,总算开始纳元了。今日为师就先给你讲讲纳元之理。”忘忧子道。

        老霄顶上,赵崇渊又见到了多日不曾露面的忘忧子,其实这四年之中,大多数时间,赵崇渊都是自行修炼,用忘忧子的话说,这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忘忧子如此还算乐得清闲。

        “以前为师说过,天地之间饱含气的存在,然而有气则有力,而人又如何承受这天地间巨大的力呢?”

        赵崇渊思索了一阵道:“因为人体之内本身也有气的存在,这内外相抵,才能让人存于世,而不被天地间的压力摧毁。”

        “恩,说得不错。”忘忧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所以其实人人体内都有真气,纳元一道,便是将自身的气,引出来,存于丹田,行于脉中。这引出的气,乃是先天之气,外界的气称为后天之气。这纳元一道最终所求,便是将自身的所有先天之气引出,以此来控制后天之气。而天下间的其他内功心法却与你练的练气之法有所不同,首先没有经历铸经一途,能够引出的先天之气便会受经脉所制,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所以世上的内功心法大都只有循序渐进一途,很多人就算终其一生,也不能达到纳元的圆满之境。”

        忘忧子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其他的内功心法,并没有引气入体这一法门,所以引出的先天之气一部分藏于丹田,另有一部分却还要继续对抗后天之气。而你学的这练气之法,却可以尽数吸纳先天之气,同时再引气入体,以后天之气对抗后天之气。当然这一过程也是十分凶险,所以你也必须按部就班来修炼。不过若论炼化先天之气速度,你修习的这门内功绝对算得上是天下无双了。”

        “师父,那一般习武之人难道永远不能达到纳元圆满之境吗?”

        “当然不是,一般内功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会通脉,打通气窍,气窍一通,同样能够引气入体,这时才能炼化纯正的先天之气。不过这种办法,比上你的修炼之法,却是差了不知许多。”

        赵崇渊心中暗道,这门练气之法,果真是独步天下啊。

        赵崇渊又问道:“师父,书里将冲窍至于纳元之后,那我是不是也要纳元大成才可以能够冲窍呢?”

        “为师不是说了嘛,你这内功之法不同于任何法门,纳元与冲窍却可以同时进行。只是冲窍需要绝对充足的先天之气,纳气不足,不论如何是不能够成功的。而每冲一窍,便相当于解除了经脉上对于真气的束缚,所以每冲窍成功一次,纳气速度便会快上一分,只是越到最后,冲窍所需的真气也是越多。”忘忧子又解释道,“你开始纳元之后,便要体悟真气流转间的种种妙用。但是不论先天之气也好,后天之气也罢,你须得明白,都在于平衡一道,打破这种平衡,和掌握这种平衡,就是气的力量之源。”

        赵崇渊对于忘忧子此番言论还是不甚明了,不过却都全部铭记于心,就像忘忧子以前所说,就算此刻不能理解,日后修行下去,总会有所领悟,一一意会。

        进入纳元之境后,赵崇渊每日里便少了那铸经的折磨。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真气丝丝流转,赵崇渊却发现自己身体的负重修行轻松了不少,而练势之道上,更有了以往未曾出现过的领悟。这就是师父所说的气势体三者之间的联系吧。

        如此时光又是过了八年,从赵崇渊初上青城距今已过了整整十二年的时光。赵崇渊却还是那个厨房中的小厮,只是今年他已是十九岁了,面容清秀,颇得青城山林的幽美之风。许是在道观里待得久了,让人见了倒觉得这个小厮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出尘意味。青石依旧掌管厨房,他实在也想不明白,赵崇渊一晃便在青城待了一十二年,竟也没有觉得乏味无趣,了无新意,而对于自己私吞他的工钱一事,赵崇渊竟也是从未再过问过。或许正是因为心中有愧,青石这两年来对赵崇渊的责难竟也渐渐消散,毕竟人相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而青城厨房之中的小厮已经换了两拨,张大虎与潘明等同一批小厮不少都已被收入门墙,成了内门弟子,去了青城后山。余下一些被淘汰的,却都是下山去了,唯独赵崇渊赖在这青城厨房,跟着一般年纪相差越来越大的小厮干着杂事,倒算得青城山上的一个异人了。而柳清雨在绝情座下,凭借卓越天资,一举成为了青字辈中的翘楚,而与她一同出名的,还有她的美貌。当然这些都是赵崇渊听时不时来厨房之中玩耍的潘明讲的,十二年来,赵崇渊也未曾再见过当日那个小妹妹,她大约也不记得我了吧。

        这一日里,赵崇渊又上了老霄顶,依旧玩他扔石子的把戏,此时他已将忘忧子的要求一一做到。不论何种障碍在前,想经过几次碰撞,他都可以轻轻松松将石子投入目标洞中。

        “停。”一个声音传来,正是多日不见的忘忧子,“渊儿,你冲窍练到何处了?”

        “恩。”赵崇渊略一沉吟道,“全身720个穴道,52单穴,300个双穴,弟子都已通了。剩下的50个经外奇穴和36死穴,弟子还未能打通。”

        “也算是不错了。他日你冲窍完满之时,便也是你纳元大成之日。而你剩下的这86个穴位,所需真气非是以往那些穴道所能比拟的,尤其是最后那36死穴,每冲一窍,都是生死考验,若无十足把握,不可肆意妄为。”忘忧子叮嘱道。

        “今日为师来,见你势之一道,此时的修炼已是圆满,便开始下一阶段吧。”

        听说能有新东西学,赵崇渊不免兴奋了不少。

        “为师先做个示范,你先看着。”忘忧子说着,捡了一颗石子,随意一扔,然后人影憧憧,忘忧子手持一根树枝,在这里一划,那里一点,待他立定,石子落地,一旁的赵崇渊不免还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师父,你这是如何做到的?”

        原来刚才忘忧子以树枝为笔,在各处做了记号,而每个记号的地方,便是石子的落点,也就是说,忘忧子完完全全掌握了那石子的行进轨迹,犹如未卜先知一般。

        “这不过是基本的,其实你若是倒个个来想,你也不难做到。好了,接着换你扔石子了。”忘忧子道。

        赵崇渊捡了个石子,也是依样画葫芦,忘忧子也是迅捷如风,一一圈中。若说刚才是自己出手,对于石子轨迹了然于胸的话,此刻,赵崇渊扔的石子仍能被忘忧子测算的分毫不差,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会读心术。

        “你先自己想想,记住倒着想。待到你能够自己测算出自己的石子之后,再来圈为师的石子。”忘忧子悠闲的负手而去,留下了一旁陷入沉思之中的赵崇渊。

        如此又是练了两年,赵崇渊总算靠着自己的悟性,终能如愿测算出忘忧子扔出的石子轨迹。

        “也算不错了。”忘忧子叹道:“今日之后,你便不用再画圈了。为师今日开始,便会与你过招。”

        听说要过招,赵崇渊高兴的紧,可是不免丧气道:“可是师父,我从未学过一招一式啊。”

        “不会招式,倒是极好的。你先学会躲,自己再从为师攻你的招式之中学习招式吧。记住,随心所欲,不要心有挂记。”

        一番暴打之后,赵崇渊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也不禁泄气道:“师父啊,我这十几年来是不是白学了啊?”

        “你个傻儿,你不知道将为师的拳头,看成那石子一般吗?”忘忧子恼怒道,不过他知自己出手太重了,毕竟赵崇渊不会一招一式,就要他无中生有,实在也是难为他了。

        不过一言惊醒梦中人,赵崇渊心道,不论他招式如何,就想成那拳头是他扔的石子,我又怎么会躲不开呢。赵崇渊一拍脑门道:“弟子明白了,师父,再来。”

        又是一番打斗,不过这次忘忧子循循引导,手下留了几分,赵崇渊又看破了石子与拳头的关系,师徒二人一攻一闪,忘忧子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贞观一十六年,赵崇渊与忘忧子在老霄顶的打斗已经持续了两年,虽然赵崇渊此刻还是不能战胜师父,不过一时三刻之内,却可以完完全全避开忘忧子的肆意攻击了。赵崇渊也是从忘忧子那里学了不少片鳞半爪的招式,兴之所至,也可以与忘忧子拼上一阵。

        这日里打斗完了,忘忧子望着已经二十出头的赵崇渊道:“渊儿,你且记住,你现在所学之势,不过是小道,真正的大势,蕴含天地至理。天上云卷云舒,何尝不是变化无常,随风而动,可就算乌云蔽日,你又何曾见过云彩能阻止太阳东升西落;四季无常,雨雪骄阳,你又可见过雨雪风霜能阻止四时轮替,春秋变换的。势之大道靠的终究是一个悟字。为师能够教你的已经都教给你了。日后的修行都靠你自己了。”

        听到此处,赵崇渊不免心中起伏不定,叫了声:“师父。”

        “哎,别来这套,老道还没死呢。你日后有何打算?”

        “就在这青城山中过日子,岂不挺好的吗?”赵崇渊顺嘴道。

        听到这种回答,忘忧子不免生气道:“为师也就奇怪了,教了你一身本领,你难道就不想出人头地,兼济天下吗?”

        “哎,师父,你说你道号忘忧。所谓忧喜同生,爱恨同源,忘忧则忘喜,无爱则无恨,无情之人,便能忘忧。忘则忘矣,忧思还在。所以只要是人,不过也只能忘一时之忧,掩片刻之痛。人世之中又哪里有无忧之人,人活在世上能够少些烦恼自然是最好的了,这天下虽算不上国泰民安,至少也算太平,哪里又须得着我去救济呢。”赵崇渊侃侃而谈道。赵崇渊这十几年间接触最多的人莫过于忘忧子,忘忧子总是一副无所谓的出世之态,赵崇渊又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兼济天下呢。

        “你这娃儿,别的没学会,尽把为师斗嘴和躲懒的本事学了个去。”忘忧子无语道,“你说是天下太平,你还记得你当日想要的朗朗乾坤吗?时也命也,你日后如何,也都只有你自己选择了。”

        这师徒两正畅谈人生理想,一阵雄浑的钟声此起彼伏。

        忘忧子皱眉道:“几十年了,这定山钟又敲起来了,出了什么大事?为师先去看看,你自己速回观里去吧。”

        贞观一十六年,青城定山钟再响,天下又将有什么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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