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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辞别


前厅琴音袅袅,先是高山后是流水,忽听金戈铮鸣,不知又换了什么乐器。

        楚霆抬起头听了一会儿,叫住侍女:“现在是哪位公子在抚琴?”

        侍女去前厅送茶水,回来禀报奏乐之人是乐师,但草原来的小王子在舞剑呢。

        身边三个弟弟闻言都朝楚霆看来,最小的楚四也懵懵左顾右盼,在二哥三哥的暗示下欢笑拍手,意思分明:他们也想去看。

        楚霆仍说不可,拘着他们不许乱跑:“小孩子离是非之地远一些。”

        “长姐在前面,赵姐姐也去了,何来是非之地,”弟弟抗议,“为何我们不能去?”

        楚霆对这场临时筵席的真实属性避而不谈,自若道:“不是想听战场的事情吗,刚刚说到哪了?哦,攻城后要尽快恢复治安秩序,严禁军士侵扰百姓,通常也不许私受百姓馈赠……”

        弟弟们又抗议,他们想听的是打仗的大场面,是旌旗猎猎、战鼓雷鸣,是那种名叫炮的新式武器如何所向披靡。他们还想听一遍某次敌人夜袭,兄长有危险,赵姐姐是怎么用那种叫火铳的武器美救英雄。

        才不想听什么军容军纪治安秩序,兄长是怎么在后勤处理麻烦琐事,听起来就灰头土脸,一点也不威风。

        楚霆难免升起了些知音难觅的怅然,话不投机,懒得陪不懂事的小孩子玩,领他们去马厩看长姐新得的马驹。途中路过库房,葛青与七八个丫鬟正在清点贺礼,造册登记忙得团团转。大小礼匣敞开着,明珠翠玉,宝色氤氲。

        “京城谢氏赠礼……”

        听见丫鬟唱名,楚霆脚步一顿,葛青却神情无异,说道:“县主没有特别叮嘱,也入大库吧。”

        楚霆心想,长姐的喜爱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今年没有宫中的赏赐,毕竟朝廷的使者团还在为天子权威与楚戈扯皮,贵妃皇子哪能与天子对着干。

        早前贵妃命人千里迢迢送来的那棵树苗,先栽在母亲窗前,没几日又被移去屋后。

        前厅丝竹管弦,笔墨刀剑比拼不休,以长姐的脾气,若嫌无聊,谁也没法让她陪坐整个下午。只有她自己喜欢,愿意赏面,气氛才能这样热闹。

        ……也不知未来谁能做他姐夫,恐怕不是平时不修德就是祖宗不积福,作孽多端,才有此一报吧。

        云桐生日后没几天,余仞来新遂向她辞行。

        坊间皆知,榆宁县主最近的心头好是个绿眼睛的胡人小子。某天县主到新遂周边乡野巡视,这位小王子骑马追了过来,不畏日晒风雨,紧跟不舍。能说会道,年轻貌美,又痴情一片,县主怎能不心动呢。

        余仞本想在新遂的珍宝店随便挑个便宜东西做辞别礼,却被掌柜伙计念了满脑子的风月事。他们反复赞叹那胡人小孩的绿眼睛,着重强调“年轻貌美”四个字。

        余仞沉默许久,很想把行程提前,今晚便走。

        热风穿过墙上碧绿的垂藤,光影似乎也沾了丝丝缕缕的湿凉。听说余仞前来辞别,云桐拄着锄头站了会,神色微动,却不见应有的惊讶与意外。

        “去哪?”

        比起过往的华丽精致,大商人今日穿着堪称朴素,从前衣袂熏染的竹香也没有了,与云桐保持三步远的距离,唇边挂着格式微笑。

        “京城。”

        云桐看着他,良久,哦了一声。

        余仞有些捉摸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他与其他商人最终还是重建了商会,只是入会门槛比从前有所放低,无论江州宁州,乃至庆州商人都可加入。虽是民间行会,但榆宁秘书处派了商事专员入驻指导,尽管目前他们的作用还只是解读规章政策,不过也是榆宁参与管理商会的一种态度,同时也是商人沟通官府的桥梁,目前还没听到太大的反对声音。

        商会重建之后,江州局势已定,有些商人又回了老家经营。炒卖漆器的风波虽然过去,但余威尚存,都需要始作俑者来收拾残局,将那些毛绒绒的小问题慢慢抚平。两州之间商贸渐渐恢复正常,庆州也急着招生引资弥补亏空,对宁州几乎言听计从,许下了非常优厚的待遇。虽然庆州流匪较多,但有榆宁镖局护送,值得商人们冒风险去开拓市场。

        总之,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再好不过的太平年景。

        余仞享不得太平,歇不住脚,骨血里有一种惯性推着他去寻更惊心动魄的战场。

        决定去京城之后,余仞审视自己需要做好安排的事项。他这个商会会长虽有些号召力,但对榆宁来说却是可有可无,没有更好。他最重要的资产还是人脉与威信,其他譬如房屋土地之类,榆宁看不上。在榆宁工厂与作坊里的股份、给江裕实验室的投资、学堂的助学奖学金等等无形财产,不必他安排,唐显会比他更上心盯着。

        积存的粮食茶叶等货物部分转手折现,部分携带上路,最值得担心的还是煤铁矿山之类,带不走也藏不住。就怕他刚出宁州地界,勘探学生便去他的私人山脉里挖东挖西,真探出什么宝贝来,某位县主就要强行与他做一笔开采交意。

        余仞以为自己离开一段时间,能对他的“遗产”为所欲为,云桐会非常高兴。然而现在云桐的反应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她拄着锄头,似乎懒得用力,脑袋肩膀都耷拉下来。半天,长长吁出一口气,眼神浸了些怅惘和茫然。

        余仞大骇,为之一悚:必然是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在楚云桐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他远走京城,楚云桐应该拍手称快才对,就算因为跑掉一个劳力有些不高兴,但也不至于受打击伤心失魂吧。

        再一定睛,楚云桐已直起身,似乎方才都是他的幻觉。女郎看过来,仍然是那种轻佻而隐含锋芒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轻慢地笑道:“多带些粮去京城吧,要紧时候,记得往开阔地带跑。”

        这句警示来得不明不白,余仞当然没有听懂,只好谢过回头再思量。女郎摆摆手,低头继续折腾她的小菜园,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余仞心中生了些犹豫,不知是否因这情景与他所想的太不相同,一时竟没迈开脚步。注意到他的迟疑,女郎轻轻歪头,忽得问他:“你会回来吧?”

        这一句质问更来得莫名其妙,拜她所赐,他的身家和财富大半都扣在宁州,怎么会不回来呢。

        可是,谁又说得准呢。

        云桐目送余仞离开,注视他的背影,眸中有一瞬闪过凌厉杀意。

        系统弱弱发声:【剧情人物只是正常的回归了故事线,宿主不能伤害剧情人物……何况他还没做什么呢。】

        去年夏天,顾夫人过寿时,余仞就应该因自荐不成远走京城。云桐蝴蝶掉了余仞自荐受辱的情节,但仅拖慢一年,余仞还是要去京城。

        这就是剧情之力吗,剧情人物各有各的使命和目标,冥冥中被推着一直向前走。现在,余仞去了京城,接下来应该会遇到女主,然后是男主,然后倾尽家财为男主的大业助力。一干男配女配粉墨登场,然而无论出身高低家财大小,都会成为男主的垫脚石。男主的战车会碾过一切反抗力量,铲除宁州等地方势力,平定四海。

        ——楚云桐会如此,云桐,绝不。

        她拎起锄头捣散硬土块,动摇只是短暂三五瞬间,最终还是坚定了决心,眼中光芒越发锐利,像是被唤醒的沉渊,长风伴雪,千山云海层波叠浪。

        系统察觉宿主打开了备忘录,断断续续写下新三年规划,危机感愈重,几番出声尝试提醒她:其实这是个言情小说,宿主应该更关注感情线,或者怎样拉回男主提前发育导致偏离的故事线……而不是计划怎么在三年内实现第一次工业革命!

        无用,惨遭禁言。

        自动程序卡壳许久,非常勉强地承认剧情点被触发:有生辰宴、余仞入将军府、见过楚云桐后离开将军府,相似度认定为一般相似,发了一点点积分和更新地图奖励。

        云桐没料到还有这种好事,打开系统商城翻一翻,在玉米与辣椒之间,很快做出了选择。

        口腹之欲且忍一忍,还是主粮与饲料比较重要。

        余仞动身当天,唐显送了他一程,哪怕只是要顺路下乡巡视夏收情况,却也比他的上官更近人情。余仞随口提起云桐那句没头没尾的警示,唐显略一思索,语气复杂地劝他牢记。

        唐显为人正直,不会信口开河。连他也这么说,余仞不得不当成警言放在心上,管事轻装先去京城打点事务,余仞便嘱咐他到开阔处寻落脚屋舍。

        管事犯难:京城赁屋置宅本就不易,人手暂且不提,他们还带着大堆辎重,需要足够多的空房间来做库房。既要大宅子,又要开阔不局促,内城或许有这样的宅院,但他们身为商户,有钱也买不得。

        “如此……城外,远郊也可,主要安置护卫囤放货物。若有要事城内城外折返不及,便与客栈相商,长租亦可。”

        江州宁州对商人的限制都很轻,从来不管商人穿绸缎或坐马车这点小事,但外面的世界就没有这么友好了。奢侈享乐是世家贵族专属的特权,国库空虚,时常找商人的麻烦。或吹毛求疵,逮到把柄便罚个倾家荡产;或扩大官营范围,铜铁煤炭、盐酒糖茶,连香料都只能由官府买卖;或连借口都懒得寻,近些年朝廷甚至直接令商人进奉献助。

        除管事带走准备购置地产的资金外,余仞进京准备了二百金锭、四百银锭、两万钱,其他珍宝古玩更不在话下,加上大量粮食、茶酒盐瓷等管制货物,在榆宁办通关凭证的时候,一直报到唐显跟前才获批离境。

        走水路向东,离开宁、江两州管辖范围,江岸风貌大不相同。有的城镇靠江吃水,守着码头却做不好补给供应,耽误客船许多时间,余仞甚至想下船教一教当地官员怎么经营商贸,实在不行派人去宁州码头,把公开规定抄一份回来照做便是。

        确实有城镇这样做了,只是码头上的小差役素质能力与宁州专员相差太多,规章形同虚设,小吏按传统向船队索要贿赂。于是除了用水泥把地面抹一遍这点,全程余仞再没见到能媲美宁州码头的州县。

        到京城已是秋天,弃舟登岸,先去管事买下的宅院安置。一路所见田地都稀稀疏疏,不是预兆丰收的金黄,而是濒临凋零的枯黄。比起照常夏收的宁州,反倒更像是京城遭了大旱。

        直到宅院附近,路过一大户人家田庄,遥遥望见麦浪连天,随风翻涌,余仞惊叹:“这是哪家的田庄?”

        “听说主人姓谢。”

        世家门槛高,余仞暂时没有前去交际的打算。安置好护卫行装,次日他便去城内探查情况。

        京城风貌果然大不相同,外城或许还有些人间疾苦的味道,进了内城,便像是到了天街一般。店铺琳琅满目,行人络绎不绝,双马马车宽大华贵,辘辘碾过砖地,横占了半条街。小一些的马车更重古朴风韵,但车上镶嵌的无色透明玻璃,清楚昭示着主家的财富与底蕴。贵族少年结伴行走,天赋风流,腰身比女子还细,余仞隔老远便能看见他们脸上簌簌落下的脂粉,沉默许久,不懂这是什么流行。

        可不知为何,站在内城的白玉大道上,余仞却觉得这些热闹就如世家子脸上的脂粉一样,仅是浮华而已。常年服食五行散的躯壳遍布疮疤溃疡,这座古城也从每一块砖缝里透出苍老陈腐的味道。

        不是没有新鲜事物,只是这座城池欢迎的并非变革与活力,而是裹了甜美糖衣的剧毒。

        余仞装扮成第一次上京的普通商人,到珍宝阁打探京城的流行货物。掌柜不仅没有对同行的排斥,还热情介绍给他瓷器、笔墨、香料等,都是风靡京城的好物。

        等余仞表示想要验货,掌柜又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嘴脸:“我也是乡下上京来打拼的,看你亲切,就把这里的门路传授给你,可不要与外人讲。”

        掌柜掏出一沓货票,口若悬河地向他推销,措辞极为诱人。真换成普通商人,恐怕要被他说得热血沸腾,当即付款接盘,唯恐迟一步少赚千万。

        然而,不同的题干,相同的知识点,让曾为审卷人的余仞沉默许久,几番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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