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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贺礼


新遂,将军府。

        朝阳初升,今日是榆宁县主生辰,虽未大摆筵席,但阖府上下仍张灯结彩,颇为隆重。

        顾夫人早早起身来到云桐房中,葛青不料她会亲自来,边请她在外间稍坐,边火急火燎叫醒还在睡觉的云桐。

        兴许是生辰的缘故,顾夫人难得没挑她懒怠,坐在外间一一打量房中陈设。她鲜少不来长女的院子,都不知道云桐的喜好。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妆点房间或是用粉红温软娇俏可爱;或是古朴典雅满满的书卷气;或者如赵吉星等,喜武斗胜过文治,房内会悬挂弓、剑,进屋便有凌厉之势扑面。

        云桐的房间却很乱,既放着深闺女儿喜欢的胭脂红粉水银镜,又凌乱堆着厚书典籍,防身的袖箭放在外间的炕桌上。似是前夜拆开修理,零部件还没拼回去,寒光闪闪的箭头看得顾夫人心慌。

        勉强忽略掉这些刺眼的东西,顾夫人转向屋里颇为眼生的丫头们。桑叶一家都赎身出府去了,后补上来的大丫鬟又一个接一个被云桐放籍送出去读书,现在屋里伺候的可能曾是院里洒扫的,若非吴媪能叫得上名,顾夫人甚至都怀疑她们是不是府里的人。

        云桐的院子现在就是一个大漏斗,无时无刻不在往外放人,想出去上学或者单纯想放籍的丫鬟们拼命讨好上头管事想被分过来补缺。顾夫人自己房里的小丫鬟也不例外,私下争相给桃枝做针线,奉承讨好,让桃枝给她们补课。

        于是劝学励学在府里蔚然成风,顾夫人发现年轻女孩们都不再攀比谁穿了新衣服、谁的父母给卖了新首饰,而是比起了谁识字更多、谁算数更快。随便抓一个年轻丫鬟都能读会写,抄礼单对账簿都能很快上手,一个不放心多找几个互相监督,保证干得又快又好。管事们颇感危机,几番撺掇顾夫人禁止丫鬟们读书,可除了不务正业,他们又说不出别的正当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私心——他们自己的孙女或者外孙女也在拼命苦读,拿什么去指责别人呢。

        顾夫人觉得不舒服,可读书又不是什么坏事,丫鬟们只是从识字算数开始启蒙,还没接触到榆宁学院那些离经叛道的学问,她又有什么理由制止呢。

        新年管事委婉与她说,府里放出去了好多小丫鬟,大多是去上学,毕业了也不见要回来。再这样下去人手可能要断代,还是趁早再买些女孩吧。

        宁州的奴隶贩子几乎绝迹了,买人竟然要提前预定或者去江州、庆州买。毕竟人牙子也怕囤积库存,手里的奴隶多养一日便多一日开销,与其挨个城镇推销,不如直接拉去榆宁或者北方工业区。榆宁还挑一挑体格,北面一点不挑,无论男女老少或病或残,多少都能打包卖出去。

        现在的人牙子还针对江庆两州情形出了不同买卖方案。譬如一家三口自卖为奴,按传统交易标准,一家里只有男性壮丁能被人牙子看上,妻女只有长相不错的才有可能一并被买走,不过卖去哪里就由不得她们了。现在一家三口乃至老人,人牙子都能收下,且只送他们去宁州做工。未来三年五年,他们的工钱抽成交给人牙子,期满便自动赎身。

        听说他们这项业务已经蔓延到了草原上,胡人都在接触人牙子,想利用奴隶贸易的空子变通身份,到宁州赚钱。

        以上种种,都是拜长女所赐。

        顾夫人这样想着,内室传出葛青低低吩咐丫鬟的声音,仿佛自己给了她们很大压力,以至于云桐终于收拾完毕,她们都松了口气似的:“快快快,去拿锦垫,别让夫人等久了。”

        环佩叮当,丫鬟掀起纱帐,顾夫人抬头看着缓步走出的女郎,忽有一瞬恍惚。

        她竟然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这是她能生出的女儿吗?

        丫鬟拿来锦垫铺在顾夫人身前,女郎平时懒散不羁,但应有的礼节并不含糊,直身跪在锦垫上,朝她磕头叩谢生恩。

        她说:“女儿给母亲请安。”

        顾夫人有些心慌,可又抓不住具体的内容,起身去扶,云桐只虚搭了一下她的手,利落地站了起来。

        顾夫人打量她今日的穿戴,金钗翠玉,明珠珊瑚,罗衣轻裾。朱红色艳丽喜庆,目光炯炯,顾盼神飞。

        她盯了太久,云桐不得不低头看了看,奇怪道:“我穿错什么了吗?”

        顾夫人摇头,犹疑道:“没穿错,就是……”太像个女郎了。

        这话听起来或许有些奇怪,但云桐平日更常穿轻便利落的骑装,为行动方便还用束胸,加上她行为举止毫无矜持小心,很多人第一眼都会将她误认为小郎君。而今日云桐不仅穿了会让她无法大步行走、随意跑跳的裙装,还佩戴了全套首饰挂件,细一看面上还修了眉毛、施了薄粉胭脂。

        “……怎么不穿前些日子给你裁的那件?”

        云桐愣了愣,想起她回府那天顾夫人是让人给她送了一套深青色骑装,应该仿了榆宁流行的工服款式,比起骑装更像后世的休闲运动服。无论是颜色还是形制,都不像礼服,她与葛青便想当然的认为是让她平时穿着。

        “……那我去换?”

        顾夫人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僵了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云桐双手垂落,习惯性在大腿旁侧摸索口袋,摸到环佩才意识到没有地方让她揣兜。于是她换了另一个能让她舒服些的动作,无谓地一耸肩:“我喜欢裤子,不代表不喜欢裙子。”

        这个不合礼仪、暴露本性的动作似乎让顾夫人也好受了些,气氛自然了许多,云桐大概明白了顾夫人的意思,淡淡笑了笑说:“我已经不需要用这些外物来证明什么了。”

        穿着像个男人就能进入权利阶层吗,并不见得。

        “方便的我喜欢,好看的我也喜欢,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了。”

        云桐举起两只宽广的大袖,金银丝绣粼粼闪光。她原地转了个圈,窄小裙裾扬起矮矮波浪,簪子上的蝴蝶翅膀颤颤巍巍。

        顾夫人看着她把流苏甩到脸上,又挂到头发上,登时不敢再动,偏头叫葛青来帮忙解下来。顾夫人忽然想起,那些榆宁传来的香水花皂、新式水粉、各色口脂,似乎也是出自长女之手。

        之后,她们没再交流什么,顾夫人等了许久,云桐似乎也没什么话要与她讲。理顺头发,她们便一起去前厅。哪怕没办生辰筵席,但仍有上门拜访的客人,个别也需要见一见。

        楚氏那边来了许多女眷,十分热情,甚至有些阿谀谄媚。母女两人对看不顺眼的人反应类似,都淡淡的,对她们旁敲侧击的讨好求情并不回应。顾氏一边也送了生辰礼给云桐这位表姑娘,丰厚程度胜过以往任何一年。顾夫人接待了前来送礼的族亲,也没多热络,只聊家常,对他想到楚戈麾下做事的请求避而不谈。

        云桐在旁看着,觉得顾夫人很有做外交官的潜力。

        她这个生日过得更像是一场外交大会,收到的礼物占了两个库房一个马厩——草原王帐送了她一匹马驹,品相极好,千金难求。送礼的使者是个绿眼睛的少年,是个有王庭继承权的王子,年纪与楚霆差不多,汉话语调虽怪但很流利,不仅能说连串的吉祥话,还会讲草原故事。

        只不过他的故事里总有一个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的胡人少年,总会莫名其妙的被迫替人背上许多黑锅。若非他讲到这些影射情节时,会加重音表示强调,以达到令人反省的目的,云桐可能真的会听入迷。

        宁州各地送的礼物就不多提了,除那个蒸汽喷泉之外,没什么重要的。余仞最有钱,但他投资了蒸汽喷泉,因此有理由不额外送礼。而唐显甚至没有送她礼物,并且鼓动聂泉一起在她生日这天罢工——秘书处与宁州上下官衙统统放假半天,向加班与压迫说不。

        庆州在她生日这天又额外送了一份礼来,礼不重,重在送礼的人,正是庆郡王那位没封上世子又娶不到媳妇的倒霉长子。平心而论,这位青年并不丑,五官端方,举止有度,不见猥琐。只不过平庸也是一种缺点,这位郡王长子说好听些叫憨厚,不好听便是木讷愚钝。当他与先前那位长相颇有异域风情,又能说善道的草原小王子同席而坐,对比可谓惨烈。

        顾夫人都于心不忍,趁下一位宾客来了,不动声色寻了个借口让他们分开坐,这才好些。

        江庆两州的大族也分别送了礼物,有的送礼人身份不够入席,有的则能被顾夫人留下说说话。京城世家,乃至更远些,云桐从来没打过交道的地方都送了生辰礼,算算脚程,个别礼物起码在两个月前便出发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来送礼的使者,全都是未成家的年轻郎君。最年长的二十七岁,却也带了个十九岁的弟弟。

        说好不办筵席,但顾夫人将这些使者留下聊天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间,“不得不”要供一顿饭食。

        云桐在这方面有些迟钝,满脑子都是唐显今天为什么不来,如果他或聂泉来了就可以暂任外交官替她应付这样的场面。

        直到下午场,这些使者还没散,甚至有人向顾夫人表示愿意抚琴一曲助兴,云桐才后知后觉发现,醉翁之意,可能不在与她外交。

        或者说,秦晋之盟,也是外交的一种手段呢。

        薄暮远山,遥遥烟景,风吹庭绿,雨落繁红,常愁春老,实恨相思。

        早在春末夏初,谢玉言就听说了云桐生辰的消息。

        田庄上有顾十二这个表弟,有一群成天把县主挂在嘴边的小管事,还有一个负责为他们汇总播报京中新闻的林茂之,他想听不见都难。

        哪怕朝上还在为楚戈出兵江州这件事弹劾不休,做尽忠君爱国的直臣模样,但私下各家的小动作还是能看出他们的真实想法。有关系的摆出理所应当的态度,给榆宁县主送生辰礼,没有关系譬如林家,强行攀关系也要往宁州送礼。

        林家拿的仍是林茂之先前在宁州受云桐照顾这个借口,因此要林茂之亲自写贺文。顾家亦然,送生辰礼的时候要顾十二撰一篇贺文附上。顾十二与林茂之边嘀咕为什么要穷人给富人送礼,边来求谢玉言捉刀代笔。

        谢家亦不能免俗。老夫人吩咐后母备重礼,然而让继室去攀前头夫人的密友这一行为本身就很尴尬,况且这份重礼完全是他们这房出钱购置。后母心气不顺,干脆病倒,甩手叫谢玉言自己想办法。

        这种情况当然不能跟冯季他们借钱,买不起太贵重的礼物,谢玉言便亲自去库房挑一块“青琅轩”原石,画了图纸,寻善雕刻的流民雕琢。

        他替顾、林二人写了贺文,自己又写一篇,竟觉文思泉涌,三篇字词都不重样。

        落笔,从那种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状态里脱离,谢玉言看着贺文都觉脸红羞窘。

        会不会……太谄媚了些,明明写的是生辰贺文,却写满了对榆宁、对她功业的赞誉。

        顾十二和林茂之肯定会自己重抄一遍的,笔迹不同,应该就看不出来是他一人所写吧。

        可是文风类似……她万一看出来了怎么办?

        会不会觉得,谢六郎竟也是这样喜好逢迎的小人。

        榆宁县主的名字频频在耳边响起,穿插在每一个他难以成眠的深夜,广寒单薄,空窗听雨,无边银河倾泻。唯有借梦幻想种种可能,枕边心情随梦同去,梦醒人在心不见。

        众人说她的名字谈笑,谢玉言却不敢提。

        他把贺文给了顾十二与林茂之,待他们抄完将原稿收了回来,与他自己写的那篇一起偷偷销毁。

        他把大篇的贺文缩减至两句,题在夏日碧翠的梧桐叶上,小心放进礼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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