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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搞事


齐纨鲁缟,是春秋时期一个著名的典故。

        齐鲁为邻国,齐国生产齐纨,鲁国生产鲁缟,都是当时闻名遐迩的丝绸。齐桓公担心鲁国会成为齐国的威胁,向管仲问计。管仲令齐国上下停用齐纨,官员也由齐纨改穿鲁缟,导致缟布涨价,鲁国商贾大量收购鲁缟,鲁国百姓纷纷放弃种粮而去织缟布。一年后,齐国下令拒绝收鲁缟,鲁国无粮生存,不得不被迫签下屈从齐国的条约。

        “重农抑商”政策本质上是由封建社会经济基础决定的,但也很难说其形成之初,是不是春秋那会儿,各国吃够了管夷吾这位商战祖师爷的教训。春秋战国时期封建制度产生巩固,自此历代王朝都强调以农为本,视商人为害。

        云桐曾用这个典故来向唐显说明耕地红线与粮食储备的重要性,如今更换侧重点再来解说,唐显很容易就领会到了她想搞事的打算。

        唐显并不乐观:“不止你一人读过史书。”

        可人类就是一种会在同个地方不停吃亏,不长记性的生物。

        齐纨鲁缟之后,管仲又有买鹿制楚、买狐降代、买械制衡等战术,制服了楚国、代国,吞并了衡山,齐国因此称霸。

        对只知其表不知其里的学生来说,同样的题型,可能题干换个数字,就不知道该用哪个公式了。何况云桐打算把基础题型包装成压轴大题,列出多个干扰项,下设无数小问,光读题便让人头晕眼花。

        成,便是一本万利,恩仇都是小头,预计到时半个江州都要入她囊中;不成,被人破解了也无妨,顶多前期投入打了水漂,让对面得意一阵罢了,云桐家底厚,脸皮更厚。

        狼崽子用缰绳是套不住的,唐显拽不住,预想到自己要做的善后工作,脸色冷如铁板:“前期投入从哪来,又派何人起事?”

        好友眼风扫过来,聂泉寒毛倒立,马上表明态度和他站到一边:“春季预算已经拨下去了,余下入库作为备急金,按律县主也不能擅动。商务部正在忙互市与军坊事宜,调不出人手。”

        云桐:“上一个不借我钱的……”

        唐显无惧她的威胁:“那让藏书馆停工,或者铁轨车停工,你自己选吧。”

        楚戈尚在消化“题目”,接到长女的注视,他无谓道:“你老子有没有钱,你还不清楚吗。”

        云桐:……行吧。

        她很快想到了一个合适的钱袋子。

        寒江不冻,碧空几缕浮云飘过,过了上元,渡江船费缓慢回落。

        商人们在江州下船,看着涌向船边,争相向管事推荐自己的力夫。冬日里,他们赤着脚,将洁白的雪地踏黑。好一点能有草鞋穿,衣裳更不用说,能穿上两件的都算体面人,不会在这里卖力气。用力拖着装满货物的板车,家里小孩在后面推着扶着,青筋鼓起,和缠绕在身上的麻绳一样。

        凡是从外面回来的,很难不把他们与江对岸作比较。

        宁州的官府上管天下管地,秦弃灰于道处黥刑,宁州律令不遑多让,任意弃灰要罚款、随地吐痰要罚款,如厕不去公共厕所也要罚款。码头上出现一点脏污都属于管理不善,恨不得把一花一草都刻上数字,叫他们按指挥开放。码头卖力气的民工也不用说,必须在管理处登记,领取号牌才能领活。

        商人雇佣力夫也要通过官府,相当于官府见证双方签订了一份雇佣契书,如果商人毁约不给钱,由官府代为讨薪;如果力夫偷窃或损毁货物,由官府代为赔偿,而后再对力夫做出相应处罚,严禁商人施加私刑。

        官府在码头张贴“建议薪资”,若商人执意压价倒不会有惩罚,只是在“信用记录”记上一笔,其在宁州的“优先等级”会下降,譬如码头拥挤时,会让其他船只优先停靠,减免停泊费、仓库使用费、镖局运送费等惠商政策也将与他无缘。

        虽是软刀子逼人出钱,但坑害的还是大商人,货物越多出钱越多,小商人们没那么多货物,无需雇人搬运,自然站在干岸上看热闹。许多大商人南北畅行无阻,从没受过这种委屈,非要和宁州争这口气:大不了不雇你的人就是了。

        他们最后一次购买补给时一同购买奴隶或流民,带到宁州用作为苦力,用完或就地丢弃,或多走些路程把他们卖给宁州的行商。然而随着来宁州的商人越来越多,这招渐渐失效:宁州居然买不到奴隶了,宁州外围州县的奴隶价格也节节攀高,得不偿失了。商人们只好含恨接受了建议薪资,边争相跑来宁州做生意,边咒骂宁州官员不知所谓,活像那些吃不饱饭的家伙是他们亲爷爷似的。

        现在宁州的力夫能吃饱饭了,从前需要两个人搬的重物一个人就能负担,宁州给他们分发厚衣厚靴,租给他们三轮推车,闲着没事还给他们上课。因此宁州的力夫机灵好用,反应灵敏;为了省时间去接下一单,鲜少偷懒磨时间;精神健壮,不怕有疫病;爱干净,不怕沾脏珍贵货物。

        一江之隔,两岸风景却大为不同。

        有商人看着衬托之下笨手笨脚的民工,不知该怜悯还是该窝火,低声与旁人说:“若是托生在对面该有多好。”

        殊不知,力夫们整日在江边,眼巴巴望着对面,心里也是类似的想法。

        又一艘船靠岸,这是条大船,力夫们蜂拥而上,管事也不吝啬,几乎全留了下来。叫他们排成一列,依次传递舱中货物。船上的仆从拿出了四个大轮子和许多怪模怪样的部件,待货物全都卸下来,他们成功“拼”出了一辆马车。

        力夫们排队领钱,这时船上走出一人,身披一条华贵异常的大氅。看着应不是青年人,却没有蓄须,他听着管事禀报什么,唇边噙着淡淡的笑。力夫们对这张面孔并不陌生,江州最大的行商“余先生”,心肠极好,每次给他干活都能领到大把赏钱,这次也不例外。

        不知这段时间他又去了哪里做生意,看样子是大赚一笔,连管事也笑盈盈的,取了整筐钱来分给他们。

        余先生坐进马车里,力夫磕磕绊绊说几句从商人口中学来的吉祥话,管事被他们逗乐了,难得与他们多聊一会儿。力夫们问余先生去了哪里,谈成了什么买卖,管事往江对岸一指,意味深长道:“可是笔大生意。”

        “先生本想去开作坊,哪知朝廷下令重开互市,先生就去北面和胡人做生意去了。”

        力夫面露不忿:“胡人有什么钱,还不都是从我们这儿抢去的。”

        管事轻咳一声,力夫醒悟,连忙陪着笑掩去不满。管事扫他一眼,似是失了讲故事的兴致,淡淡道:“胡人有钱,又生性粗鄙,嫌瓷器脆弱易碎,最喜欢我们江州的漆器。一个巴掌大的漆匣能卖到五千钱,不用提更大的了,先生这次回来便是收漆器到那边卖……行了,都散了吧。”

        管事带人走了,力夫们怔了许久才爆发压抑的惊呼声:“五千钱?我没听错吧?”

        璟朝贫富差距极大,财富大多掌握在贵族与世家手中,曾有贵族斗富,一餐便吃掉三千钱。而榆宁织坊男工每月八十个大钱,女工六十,全年加上奖金大约才能有一千钱,须得三口之家全在官坊里,一年的收入才能抵得上贵族一餐。

        织坊工人薪酬在官办作坊中属于中等水平,不能与矿山、窑厂铁厂等重苦力相比,却已经能算是富庶了。普通人家以耕织为生,全年除去税赋,收入五百钱便算好日子,三百钱能糊口,二百钱勒紧肚皮也能活,再少就要卖儿卖女,老人也得自觉上山寻处饿死了。

        江州的漆器虽然贵,但就算进贡给天子的恐怕也没这么值钱——就算值,天子不会支付给禄王,禄王更不会赏给漆匠和他的家人了。

        五千钱,对贫苦人家来说,简直是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得用几个筐来装啊。”

        马蹄与车轮相伴离去,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余先生乘坐的那辆马车稳稳驶过融化雪地上的沟沟坎坎,颠簸极小。不过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在很多人心里,江对面什么都有,马车而已,又不是什么新奇的造物。

        胡人喜爱漆器的新闻通过这些力夫的嘴,传到每一个停船靠岸的商人耳中,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穿越宁州去考证,他们更愿意去拜访余仞,询问真假。余仞无奈与他们解释,管事的说法有不当之处,漆器的品相不同,价格也有所不同,并非都有五千钱之多。

        在商人们听来,这就是承认了。

        “一个小匣子都能卖到五千钱,更大的呢,岂不是能值万钱?”

        余仞笑而不语,商人们疑惑胡人哪来这么多钱币,又托商会里的商人去打探,得知并非是得了五千钱,而是值五千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还有牛羊牲畜。尤其是古玩字画,胡人抢去但没有鉴赏能力,不知真正价值,虽也漫天要价,却还有很丰厚的利润空间。余仞走时带了许多漆器,这一趟交易所得实在太多,即使换成金银也要一船。他没有办法带回江州,古玩字画等拿去打点宁州官员,其余或存在宅邸,或就地卖给了仁春官府,换盐换粮,回来继续收买漆器。

        这样听起来便合理多了。

        连禄王府也听到风声,自持身份不肯来见余仞,背地里派人观察他的动作。

        余仞浑然不怕别人去抢这座金山似的,不紧不慢歇了好几日,宴请商会里的大小行商,却只聊些漫无边际的话,丝毫没有往日带大家一起发财的意思。商会本就是为利而聚,商人也不各个都服他,暗地里说他藏私,自顾自去收购漆器,准备去北地大干一场。

        追随余仞的商人们心焦,干脆赖在余仞府上不走,非要他给个说法。

        余仞不仅不生气,反而命仆人给他们收拾空屋子,随他们想住多久,三餐管够,闷了还有宁州带回来的乐师奏曲。

        外面的商人结伴渡江去宁州,却卡在了宁州码头,一板一眼的实习生不收贿赂,只跟他们要“通关许可证”。

        “仁春是边陲重镇,重开互市之后不可随意出入,漆器也是重点管制货物,”实习生如此说,“你们想带着漆器去仁春,要提前申请许可,根据你们平时信用表现进行审核。什么是信用表现?至少要在宁州缴过税才能登记商人身份,有了身份才能累积信用。不过没关系,去不了仁春,你们可以去榆宁或者新遂啊。”

        商人们哪里甘心把漆器当做普通货物卖出去,素闻宁州条条框框恼人,亲身经历才知道规则一环扣一环有多紧密。这些商人不是没到宁州做过生意,可那时大多隐匿在旁人的队伍里,钻空子逃税逃手续,自以为聪明,现下却没辙了。

        铩羽而归,见余仞笑盈盈等在江边接应,商人们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不着急。

        他们费尽力气收来漆器却卖不出去,只能便宜了他,直接从他们手中收去,免了多少脚程力气。

        “当时我叫你们稍安勿躁,你们不听,今日,诸君且再听我一劝吧。”

        男人身后是涛涛江河,人声喧闹,脚下碎冰哗哗作响,他的声音悠远,有莫名的深意。

        “见好就收,切勿沉迷。”

        狼崽子把钱袋子内衬都翻到外面,抖落最后一枚大钱才恋恋不舍收回爪子。

        挖下这个大坑,掉进去的,除非踩着千百人的头颅能爬出来,否则,难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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