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靠基建活成反派之后(冻颇黎) > 第81章 年底

第81章 年底


楚戈回来时,北地已然入冬。

        两州交界附近的大小坞堡被他洗劫一空,田地产出与牲畜就地用于哺喂流民,每日消耗巨大,后来还从仁春运了一波粮来才保证供给。因此最终除了人口,仁春并无更多收获。

        庆州却不会这样想。

        楚戈为人豪爽,行军打仗向来大开大合,这细到一棵杂草都要划割清楚的刮地皮作风,一看就是楚氏女的主意。谁会相信楚戈跑来一趟,只是为了那些无用又麻烦的贱民?根本就是那楚氏女不知又看上庆州什么了,大张旗鼓过来抢一波,什么贱民粮食只是添头而已。

        虽然事情是楚戈做的,楚云桐没有现身,但楚戈目的还不是为了哄女儿高兴?这楚家也奇了,明明底下四个儿子,楚戈一个都不理睬,待女儿反而鞍前马后宠爱至极,简直要捧到天上去。这样的栽培力度,换到任何一个儿子身上,宁州早就出一个少将军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女儿养得骄纵恶劣,大公子反而默默无闻,郁郁不得志,听说还被打发到乡下挖泥沟去了。

        大家都说楚戈昏聩糊涂,到他不能再策马提刀的那天,将军府后继无人,便再不足为虑了。别看他现在霸道,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旁人只需要等着,看他的下场便是了。

        话是这么说,只要忍成王八,总有翻身的一天。可庆郡王就是忍不下这口气,楚戈在庆州的地界上来来去去,如入无人之境,前后连给他送个条子知会一声都没有,简直当他是死人。可他又不敢直接跟楚戈叫板,只能上奏朝廷,拐弯抹角的抱屈。

        然而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南地黄巾军之乱刚刚平息,国库消耗甚巨,着实有些伤筋动骨。对这些藩王重将安抚还来不及,哪会在这时给他出头。何况庆州无能,今年又哭穷拖欠赋税,反而是宁州足额缴齐,楚戈还貌似恭敬的上折给朝廷一个解释。

        楚戈先按例说了些陛下洪福齐天德行齐备护佑天下的吉祥话,而后告诉朝廷今年宁州先遭冻灾又遭水灾,雁群都不在这里停留,百姓望着田地欲哭无泪,收成实在不多啊。然而百姓又感念陛下几次减赋的恩德,仍然勒紧肚皮省下这些粮食供给京师,百姓如此孝心令宁州知府涕泪长流,惭愧到卧病不起,实在拿不动笔啦。口述叫奴仆代笔有失尊敬,因此只能由我这个粗人上折向陛下请安,您不要见怪啊。

        至于跑到庆州剿匪的事情,要提前跟您说声对不起。先前朝廷派来的天使大人太过勤政爱民,说要替您看看地方民生,没想到巡视的时候被流民抢掠,竟然死掉了,实在是我无能、看护不力所致啊。我为此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想要向您请罪,然而这些目无国法、目无陛下的流民实在可恶。我只有先亲自带兵将他们剿灭,让这群愚民去挖水渠、做苦役,这样才能维护您的尊严、维护国法纲纪,也可以稍稍抵消我的过错。

        我与庆州向来是和睦的好邻居,庆州的麻烦就是宁州的麻烦,郡王的忧虑就是宁州的忧虑,我与郡王一向不分你我,所以郡王不必感谢我啦。天使之死虽然是庆州管理不善所致,虽然是郡王府长期忽视纵容流民横行所致,虽然是郡王治下无能所致,但总归是难以避免的祸事,谁都想不到啊。陛下您千万不要责怪庆州,千万千万不要责怪郡王,稍稍骂一两句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多加申饬,否则我就要难过流泪,整夜睡不着啦。

        冬天到,草原胡人又开始虎视眈眈了,准备宁州充足,已经抵御了他们几波突袭,您不必夸奖我,这都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他们正在谋划侵略庆州,相信您和郡王也已经知道了。胡人狡诈,竟然说他们侵略我朝本是为了过冬口粮,如果能靠通商获取物资他们就不会攻打我们了,简直是笑话。这样拙劣的计谋一定骗不过我们英明的陛下,您一定要将他们彻底赶回草原北面,那样我也能解甲归田回家养孩子啦。相信以郡王继承于其父的英睿勇武,抵御胡人一定不在话下的,您就在京城安坐,等待郡王的好消息吧。

        以上就是我想说的啦,再次向您问安。

        ——这就是云桐眼中,白话版的楚戈的奏折。

        中毒太深,以至于云桐连续几天说话都是半文不白,句末要带一个极为欠揍的语气词。

        就像聂泉不敢像唐显一样直接叫云桐闭嘴,朝廷也不敢在这时候得罪楚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转头对庆州发火。郡王长子年已成丁,请封世子的折子送到已有两年,往常都是无视,这次干脆丢失不见:什么世子,陛下都病倒了,宗室这么忙哪里顾得上你家一个世子,排队等着去吧。

        庆郡王默默无言,整个庆州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楚戈啧了一声:“孬货。”

        老父亲这次回仁春,难得记得把真在乡下挖沟的大儿子捡回来,看他晒黑几个度的肤色和厚实了些的身板,楚戈稍微满意:“这才像我儿子。”

        仁春城内已有了繁华气象,许多小贩都是在榆宁抢不过生意,跑来北面反而发了财。

        近段时间北面工程多,严厉又仁慈的管事、餐餐有肉的伙食、切实发放的工钱,吸引百姓争相前来,贴招聘布告的城墙下每天都挤满了人。

        待遇高的项目,管事挑人标准也高,更喜欢有经验或者聪明听指挥的,至少要衣着整洁、双目有神、身材硬朗。渐渐百姓里出现了一种“人牙子”,收钱指导百姓怎么打扮,怎么回答管事问题,甚至怎么站怎么走。他们组织人清早在城墙下集合,站成一个整整齐齐的小方阵,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管事来了一眼就能看到他们,省去挑选的力气,欣然全部打包带走。偶尔项目急需用人,来不及贴告示,管事便直接联系这些人牙子,能很快招齐工人。至于这些人牙子抽成多少,管事们并不管,尚未出现严重纠纷或垄断,大多情况都属于正常自愿,县衙于是也听之任之了。

        按说百姓有钱大多立刻攒起来,未必舍得拿出来花,苦惯了的人总是抱着最坏的打算来迎接明天——今天有工作,明天没有了怎么办,还是省一点,再省一点吧。

        然而这些招工的项目都是榆宁搬来的,有大将军作保,一时半刻跑不了,即使跑了,也能凭这段时间学到的手艺去榆宁做工。

        年底要到了,官粮铺就把米缸放在门外,白花花的稻米、麦子、谷子,看得人眼热。价格就贴在旁边,杆秤与秤码任人核验,再精明的主妇也查不出问题。听说以后油盐铺也要搬来,现在还在装修铺面,只能一并在粮铺里售卖。黄澄澄的油,用豆就可以换;细白的精盐,吃了不会中毒;孩子盯着麦芽糖流口水,还盯着房檐下挂着一只只宰杀干净的鸡鸭鹅,表面铮亮、蜜似的光泽,孩子在下面仰头张大嘴,企图接住随时可能淌落的甜油;大人们也在门外畅想,少割两块腊肉回家,就萝卜干与萝卜缨一起煮熟,配一整碗白米饭——哪怕是降价的陈米碎呢?

        楚戈与楚霆到城里找饭辙,亲身体会到了仁春百姓爆发的交易热情。

        官府规划了集市区,然而小贩和百姓都不去,他们围绕在官粮铺外面,动辄来借官粮铺的秤砣,似乎除了官粮铺的秤,别处的都不能放心。官府不得不在集市区配了二十柄公平秤,由巡差看管,随时可借,官粮铺门外的道路才不再拥堵。

        楚霆轻轻感叹:“小小一柄秤,轻轻两坨铁,官府的信用就这么立了起来。”

        楚戈嘴上从不夸赞云桐,心中对这个长女却也深为佩服。楚霆絮絮感叹秘书处在仁春这段时间做了多少事情,亲身参与其中才意识到治理地方有多少麻烦,意识到长姐有多么辛苦、多么聪慧,称她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楚戈笑他只知仰慕长姐:“你自己呢,这段时间又有多少长进?”

        楚霆不由坐直,搜肠刮肚思考自己有什么可说的,父子两人少有这样温馨交流的时候,正好好说着话,忽听身边有路人笑道:“听说县主和那商人啊,同进同出、同吃同住,亲密的很。我看那商人不过尔尔,虽说有几分姿色,可和县主毕竟差着年岁呢。”

        “差上几岁怎么了,你不知道,这老男人才会哄小姑娘呢,何况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最是嘴甜的。咱们县主聪慧,得有阅历的才能和她说得上话。年轻女郎又有资本,那脾气,得人顺着、捧着,小郎君各个年轻气盛的,哪里会哄人,哪里比得了。”

        “我看这个商人,比前头那几个都得宠。”

        “得宠又能多长久,前头听说有个京城的世家子,相貌活似神仙下凡来了,如今不也被顶走了吗。”

        “城里俊俏的小郎君暂时能松一口气了,听说自打县主来了仁春之后,好些小郎君都活活憋成女郎,不敢出家门了。”

        “模样实在俊俏的躲一躲还说得过去,可有的,长成那样也躲家里,真是多虑了。当县主是什么人,什么歪瓜裂枣都下得去口吗。”

        楚霆:“……”

        那几个路人走远,楚霆偷偷瞄一眼父亲,楚戈脸色黑若锅底,捏碎了盛浆饮的竹筒。

        等他们找到云桐,她恰好和那个传说中的商人在一处。集市里有几个卖马的商人,他们正在看马的牙口。那个商人在旁温声说着什么,似乎让云桐上马试一试。

        云桐在马前不自觉叉腰,有些气闷似的,商人微微笑了笑,弯腰将木凳垫到她脚边,在她踮脚上马时还张臂虚虚护在背后。

        骏马嘶鸣一声,云桐隔空看见父子二人,若无其事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商人察觉,侧头望过来。

        看清他的面容,楚霆忍不住嚯了一声,心中警铃大作。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29815527/2085017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