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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仁春


榆宁的清晨,车马熙攘,一切如常。

        工人乘公车上工,专员买了早餐匆匆走向县衙上值,放假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在城里闲逛,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奇怪词句。

        云桐府上厨娘完成实习,回家去了,即使楚戈为她的手艺惊艳,想把聘用她去将军府,也要等上半年,她写完毕业论文才行。

        “这灶旁的事,还能写出个一二三四来?”

        厨娘笑笑,藏起她的论文标题,免得失去一份就业机会。

        葛青雇的新厨娘是个中年婶子,根底清白人也热情,然而手艺与前位相比就不太行了。楚戈父子俩养叼了嘴巴,跑到外面买早餐,两人都没什么架子,店内坐不开,他们就买了馍和豆浆,坐到街上去吃。

        有小贩钻研县主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收买秋天早熟的野山楂制“糖葫芦”,因白天日晒糖浆会融化,他们仅裹了一层细细的糖粉——说是这样,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约成本。有学生好奇买了一串,雪白的糖粉随动作飘落,像是山楂树梢下了场阵雪,学生们挨个尝了一颗,咧嘴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像是也被穿在了签子上。

        迎亲花轿吹吹打打路过,单绕去学院门外,戴红花的新娘在门外拜了三拜,复上花轿去了城外。医馆队伍排得老长,守卫大声驱赶卖号的黄牛,住院区域刘金凤带着师弟师妹一间一间糊上碧纱似的窗纸。

        实习生照常把意见信搬进来分拣,晨光筛过藤的孔隙,一干专员已经收拾好行装,集合准备北上前往仁春县。

        秘书处的雏形已经立了起来,人选也简单定下,这次派遣去仁春,既是历练也是考察,相互磨合,看看相处合作的过程中会出现什么问题,回头再来修改具体章程。

        这次出行,以聂泉为主。

        这便是要任命聂泉为秘书处的大总管,私下里众人不是没有议论,有的不服聂泉不经流程,没在榆宁熬上几年便空降到他们头上;有的担心聂泉的身份,他是楚戈的军师,毕竟是个外人,行事恐怕不会以榆宁为先;有的为唐显打抱不平,认为秘书处的总管应当是唐显才能服众。

        唐显分别找这些人谈过,免得他们因情绪妨碍正事。

        聂泉心里也对楚云桐这般器重犯嘀咕,甚至脑补了一出她与唐显两人不和闹分家的大戏。聂泉是个理论家,作为楚戈的军师、幕僚、智囊团,他自知自己智慧有余,然而缺乏治理地方的实践经验。北部六县的建设是大事,榆宁县衙甚至为此制定了一个“三年规划”,可见其重视程度。

        聂泉没有自信能担当如此重任,然而去找唐显时却得知此次确实仅有他们这些人出门,唐显要留在榆宁监督秋收,要带农官与工匠教师来回下乡巡视。

        虽说是榆宁惯例,但聂泉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他与唐显相识于微末,是为知己挚友,聂泉不想让争权夺利的阴私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相较于他的顾虑,唐显却坦荡许多,告诉聂泉秘书处诸事他心里有数,举荐他为总管确实是发自内心。此次出门,有云桐坐镇,不必顾虑犯错,放心学习历练。而且待榆宁秋收结束他会与一部分榆宁官员去仁春帮忙,并非真的甩手不管。

        “你们先去,县主之后就到,”唐显想了想,补充道,“她心情可能不太好,你们最好小心些。”

        不仅聂泉心中惴惴,被唐显以历练之名塞进队伍里的楚霆也是如此,唐显的意思就是长姐的意思,他不敢反抗,再三确认父亲也跟着一同前去仁春才放心收拾行装。

        云桐差聂泉他们两天赶到的仁春。

        若非唐显事前提醒,聂泉只会觉得县主雷厉风行,为了公事日夜兼程两地奔波。如今开了窍,他偷偷端详,发现云桐神情冷淡不像是疲累,而是心情不好所致。楚霆已经夹起尾巴做人,一众专员也动起来,无论有事没事看起来都是忙忙碌碌的。

        仁春令已等候多时。

        上次将聂泉认作唐显的事让他不安许久,这次见面反复向聂泉赔罪,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聂泉有些受不了。从等级上来讲仁春令与唐显没有区别,平起平坐,意气上却是天差地别。

        云桐到来,先发帖要其他五县县令到仁春集合,而后向楚戈讨要那些被放在军营里,试图诱拐的学生。云桐回榆宁的这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由楚家军轮流派人护送,分工将六县水文地貌细细勘察了一遍。

        待六县县令到齐,由这些学生主导,他们开了一场大会。

        哪个县有煤哪个县有矿,哪个县土地平坦肥沃适合种植,哪个县山多地贫青壮外流……

        楚戈这次都没顾得上垂涎地图,第一个县的分析刚讲一个时辰便叫停,紧急派人回军帐召了几个幕僚与录事随会记录。六县县令大多只带了位主簿来开会,两人四手,记自己县的情况不算,还要记其他县情况作为参考。随着会议时间拉长,他们渐渐麻木,放下纸笔,打算会后直接求楚戈分享会议记录。相比之下楚霆反而很习惯榆宁这种汇报方式,并不如其他人逐字抄录,而是闷头记录重点,用特殊符号划下重点部分留待提问或回去思考。

        这场会议最受震撼的不是楚戈,而是六县县令。他们有人在本地做了数十年的父母官,头发胡子花白一把,本以为这些年自己尽心尽力,治下虽不算富庶但也安稳,今日却有人结结实实给他们上了一课,让他们知道他们虽尽力,却未完全尽心。

        这些县令中不乏有人想拿大,心想云桐要接手这六县,必然要通过他们了解地方情况。榆宁富庶人尽皆知,他们不反对并入榆宁麾下,但榆宁总要给他们分些好处吧。然而现在云桐——不,榆宁县主甚至没亲自出动,只派手下一群小孩子到处走走看看玩泥巴,就绕过他们将县城情况摸了个底掉。

        最重要的是,即使有楚家军护送他们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暗地里没少使手段阻拦那些学生测量土地、清点人口。但这些学生却能用什么奇怪的算式估量土地大小,甚至能通过城中贸易、物资流通来估算人口。

        兼并土地、隐匿人口、逃避税赋,是这个时代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本是常事,但素闻楚氏女吝啬,只有她抢别人不许别人偷她的,榆宁治下对土地、人口管束极严,大户豪族们平日的糊弄手段都派不上用场,被整治得没了脾气。从前看别家的热闹,如今到了他们头上,六县的大户们也要开始琢磨怎么既能不得罪云桐又从她手中瞒过这些年的“积蓄”。谁知还未等他们想出办法,云桐已经抽掉了他们的底牌。

        楚戈是本地之主,当然知道这种隐匿的潜规则,也知道这些士绅大户的能量。他知道隐匿土地人口会妨碍赋税,但他对治理没什么太深的念头,若缺钱缺人,直接向这些大户要就是了。这些豪族也乖觉,分得清轻重。因此楚戈不太明白云桐为什么对土地的问题这么执着,长女虽然抠门霸道,但她并不是莽撞的人,更喜欢背地里耍花刀,鲜少这样直接把矛盾摆到台面上,无论那几个县令明示暗示都不松口。

        楚霆倒是知道长姐对土地和人口的问题很重视,一直暗搓搓的想搞什么公有化,不过那都是徐徐图之的事情,今日如此激进……可能纯粹是她心情不好,不耐烦虚与委蛇。

        反正她有这个资本。

        五县县令面色不佳,都说要回去考虑一下,毕竟这不是他们自己能做主的,要和地方大族通气。云桐并不在意,看向留下的仁春令:“仁春也有隐匿土地和私藏人口的问题,你不需要回去考虑考虑吗。”

        仁春令看了眼楚戈,只露出一个苦笑,没有说话。

        “但凭县主做主,”仁春令姿态放得很低,“县主一切说的都很明白,轻清点土地人口虽然痛,但县主仍留有余地,给他们指点了生财之道不是吗。军办作坊,章章件件,条理清晰,可见县主有备而来。但请县主顾念仁春百姓,指点与我,仁春要如何做。”

        “仁春有铁矿,有煤矿,还有瓷土,”云桐微微后仰,看着地图,惋惜道,“你先前提出想在仁春建立榆宁一样的工业区,集冶铁炼钢水泥砖瓦于一身,我们考虑过,很遗憾,建不成。”

        “仁春之弊,有三处。”

        仁春令有些焦虑:“万事万物利弊相生,但请县主指点,或许并非不可弥补。”

        “仁春离前线太近了,此其一。”

        建工厂不能只以原料或燃料为导向,若按云桐所想,仁春是未来建设的重点区域,在仁春建铁厂窑厂水泥厂,就地生产就地建设,可以省去大多运输成本与时间费用。然而楚戈不同意,理由就是仁春就在军营后方,距离前线太近,细作间谍容易潜入,若哪日前线生变,全军撤退,留下这样一个仁春给胡人,岂非给他人做嫁衣。

        “仁春水力不足,不利于大规模集中生产。”

        宁州水系不算发达,往北越近草原便越干旱,榆宁尚有一条大河,但也要通过人为制造落差才能利用水力。相距五县之外的仁春连这样的水文条件也无,不仅无法利用水力,云桐甚至担心工业用水会影响百姓用水,最终需要她在这个时代搞一出南水北调。

        第一个理由仁春令无法反驳,第二个仁春令却有话要说:“不能用水力,还有畜力、人力可以弥补。”

        “整个宁州现在畜力都不足,”云桐叹道,“即使后面开互市从草原引进牛马,也要先供给农业需求。至于人力,仁春人力不足,此为三。”

        楚戈反对:“仁春县是军属聚居的地方,还有土生土长的良民,以及民屯也在此处,人力怎会不足。”

        聂泉轻咳一声,楚戈不解,然而不等他提示,今天心情不太好的云桐幽幽开口:“您确定这些是劳力?”

        “仁春城内住着大量军属不假,然而这些军属拿着亲人粮饷,不事生产,团聚城中骚扰百姓。本地良民不堪其扰,或迁居别处,或南下行商,或到榆宁、新遂等大城打工糊口。至于民屯,仁春民屯成分大多是犯官之后,即使获罪流放也不肯自降身份外出劳作,大多家养几亩薄田,自称安贫乐道,以为满足。”

        “这样的仁春,何来劳力?”

        楚将军虽然知道底下有些人仗着家人在军中,横行罢市飞扬跋扈,但比起别处的军队,楚家军已经算是军纪严明。这些军属到底没闯过什么大祸,一一打罚太费力,只吩咐人去管,也没在意效果。不想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打着戍守边境为君尽忠的旗号,连仁春令也不敢多约束。

        楚戈从没想到仁春还有这样的苦衷,看仁春令沉默垂下头,便知云桐所言不虚。

        云桐今天不是来给楚戈上课的,她敲了敲桌子,叫仁春令抬起头,“仁春不适合建厂,此事就不必再争了,但仁春有自己的发展规划,不必事事照搬榆宁。”

        仁春令起身作揖,声音竟有哽咽:“请县主指点。”

        “将仁春作为互市的中心,”云桐说,“仁春不做工业城,建一座商业城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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