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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冷色


严內侍领着陈知沅进了宫,因为是严內侍亲自带着,又是清平公主进宫,所以宫门口查检的守卫便直接放了行。后头行至摆宫宴的安和殿外,也是依旧没有查检,直接放行的。

        进了殿,严內侍要引陈知沅去她的位置,陈知沅却一眼看见前头指挥着摆设布置的陆谦,便拒绝了。严內侍应声退下,陈知沅将匣子抱在怀中,等着陆谦到她这边来。

        陆谦刚吩咐了一名內侍将前头的花草换一盆,转头便看见了陈知沅孤零零地站在殿中央,一动不动。她来的些许早了,严內侍来请示的时候,本是以为陈知沅不会来,所以去的早些,不承想陈知沅应得很快,途中也不耽搁时间,便到的早。

        按着往常陈知沅的习惯,若是早到了,要么是去太后处陪太后,要么便是去东宫寻太子,让她就这么候着是不大可能的。此时陈知沅抱着只匣子,面无表情地立着,眼睛应该是望着陆谦,陆谦晓得,陈知沅是在等他。

        他走过来,停在陈知沅面前,似乎是想从陈知沅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陈知沅淡淡的,一双眼睛静如死水,只是看着陆谦,什么反应也没有。

        陆谦其实还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副样子的陈知沅,没有话说,他只好关切道:“知沅,若是觉得不舒服,等下可以先行离开。”

        陈知沅展开笑来,笑得僵硬勉强,无比虚假:“我觉得很好,宫里张灯结彩其乐融融,大哥你看,群臣脸上笑得多开心,他们都知道今日是上元节,是王君赐宴,是莫大的恩典,所以欢喜非常。我也受此恩典,也当如所有人一般高兴,岂会觉得不舒服。大哥关心我,我领受了。”

        领受的意思,就是不必关心。

        陈知沅记得还小的时候,她整日抱着陆谦的腿,不论陆谦去哪儿她都要跟着,她看着身量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大哥,觉得大哥十分厉害,才能有这样一双长长的腿,那样一双有劲的手。所以在陈知沅为裴言的英武身姿所折服之前,她十分崇拜陆谦,曾有一度陈知沅想嫁的好儿郎,就是陆谦这个样子的。

        陈知沅十分庆幸,姜王室到了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儿,王君的三子,文寿长公主的两子,让陈知沅有许多兄弟,却无姐妹。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是个独一无二的女儿,才得到了更多眷顾与宠爱,然后这些宠爱渐渐变成了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这些年,变成了习惯,所以走到尽头的时候才会觉得更加无力。

        他们兄妹何至于此,竟能从亲密无间走到彼此疏离。

        陆谦看着陈知沅的神色并不爽利,开口道:“知沅,你若是”

        没等陆谦的话说完,陈知沅便打断他:“大哥,宴会要开始了,王君也快来了,我们还是去各自坐好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谦便也没有什么话说了,陈知沅现下能搭理他几句话已经不容易了。他看着陈知沅抱着匣子,在宫人的指引下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然后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像是不曾抬起来半分。

        陆谦这才注意到陈知沅身后竟没有迟迟,他微微皱眉,总觉得是不是要发生些什么,正要上前去再问问陈知沅,便看见殿外群臣已经陆陆续续到了,正鱼贯而入,与陆谦行礼。陆谦只好一一回礼,听着那些人说出的上元节的祝福语,分身乏术,没有工夫再去追问陈知沅。

        这些臣子与陆谦客气完,转头便看见陈知沅就坐在前头,按着规矩,他们是应该也去寒暄两句的,但他们犹豫再三,觉得这个礼节还是作罢为好。此时此刻,陈知沅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谁也不想去触陈知沅的霉头。

        陈知沅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不理会,知道看见一身暗紫色衣衫的人站在自己跟前,她才有些狐疑地抬起头。站在陈知沅跟前的人是苏照,他俯下身,字句清晰:“臣苏照拜见公主殿下,公主长乐无忧。”

        陈知沅这才稍微有些波澜,神色缓和许多。但也只有一句客气话:“时候不早了,苏卿且坐吧。”

        苏照并没有立即走开,他拿起茶壶,将陈知沅面前空掉的被子斟满:“夜深天寒,公主喝些热茶吧。”

        陈知沅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算是回应,苏照这才从陈知沅面前离开,陈知沅抬手握了握茶杯,的确是杯热茶,只可惜这样一杯热茶,暖不热三九寒天。

        等群臣你来我往的客套结束,外头一声接着一声的高呼,说是王君王后到了。

        众臣伏拜,一直独自坐着不理人的陈知沅也终于放下了匣子,跟着拜了下去。

        王君王后走在最前头,后面是文寿长公主带着陆让,再后面便是太子与两位皇子。陆让与陈昀看见陈知沅的时候都顿了顿,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深为陈知沅感到忧心。

        王君落座,众臣起身,陈知沅也坐了回去。按着宴会上的排位,王君王后上座,其下右手为文寿长公主,长公主之下是陆谦陆让;其下左手是太子陈昀,陈昀之下是陈知沅,再之下是两位皇子。

        陈昀坐在陈知沅身边,时时盯着陈知沅,他总觉得陈知沅今日有些不对劲,但说不出来不对劲在哪里。陆家兄弟也盯着陈知沅,只不过陆谦是想从陈知沅的举止中看出什么端倪,而陆让是准备着时刻接应陈知沅。他们确有计划,陈知沅的孤注一掷全在今日。

        一曲舞毕,王君与群臣共饮了一杯,陈知沅没有动,只是等众人放下杯子后起身,走到殿中央,盈盈一拜:“王君容禀,清平听说随州一战立下战功的参将柳大人也得了进宫宴饮的机会,清平斗胆,想见一见。”

        她的礼数周到,所请合理,虽然她的身份与所请的事情在此时显得并不太合时宜。王君一怔,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尤其今日还是上元宫宴,是喜庆时候,更不好叫陈知沅失落,于是点点头,算是应允。

        殿上臣子相互小声议论,不晓得陈知沅唱的是哪一出,只见一个年轻人从末梢的席位走出来,拜了王君王后之后,又向陈知沅行礼:“臣,柳晔,拜见公主。”

        眉眼之间与柳卫很是相像,只是没有柳卫的少年爽朗,细细去看,能看出几分猜疑算计,是陈知沅很不喜欢的样貌。

        陈知沅虚扶一把:“柳大人免礼。大军返朝时本宫便想见见柳大人,看看柳大人少年英才模样。本宫听说,柳大人在随州的时候,是跟着定北将军出入的参军,不知与定北将军相处可好?”

        此话一出,殿中安静极了。这些日子谁都不敢去戳陈知沅的痛处,哪怕是慕丞相这样的角色,看着陈知沅也只是避让开,不会去提不该提的。不承想在今日的场景下,陈知沅竟然自己提起,王君的脸色微微一变,连陆谦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柳晔忍不住颤了颤:“回公主,将军和善待人,对属下极好,与齐军对垒要事,事无巨细,皆细细说明。臣在随州,受将军照拂良多,将军之事,臣也痛心非常。”

        他的确应该痛心,裴言一向亲自带着的那一支,除了血海逃生出来的逐影外,便只有那日因事未能同行的柳晔还活着。陈知沅忽然笑起来,却有几分渗人:“血腥厮杀,刀剑无情,自古皆然。可巧是那日柳大人有别的要务,未能同行,得以保全性命,风光返朝,实属幸事,更是好事。”

        这让静谧的安和殿更显得可怕,柳晔赶紧跪下:“臣惶恐。”

        王君在此时也沉声开口:“知沅,适可而止。”

        陈知沅转过头,看着王君,眼眶发红,神色凄楚,竟是要落下泪来。陈知沅一派楚楚可怜,也跟着跪了下去:“王君恕罪,清平并非在殿上说些无关话,只是见到柳大人,不免想起亡夫,心中酸楚,这才失言。”

        一番话说得真切,任谁听了不可怜陈知沅年纪轻轻没了夫婿,可怜得紧,王君也柔和起来:“你且起来,寡人并没有怪你。”

        陈知沅擦着眼泪站起来,一旁的柳晔也跟着起身。

        “清平斗胆,再向王君讨些时候。”陈知沅看着王君,得到王君首肯后,又向着柳晔道,“柳大人,你在定北将军身边多日,可见过他使裴家剑。”

        柳晔此时已经被陈知沅这一番动作吓了一跳,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应对:“将军日日练剑,臣自然是见过的。”

        陈知沅神色恢复如常:“可巧,本宫愚驽,文武不通,也就一手定北将军亲自教的裴家剑勉强看得过眼。既然是上元宫宴,群臣欢聚,歌舞不断,本宫也想为此宴助兴,不知柳大人可愿相助?”

        宫宴之上向来也是不缺剑舞的,从前先王在的时候,也有臣子舞剑助兴,图个一乐。只是后来大家都不敢在永康侯与裴家将军面前班门弄斧,臣子舞剑便再没有过。如今陈知沅提了这事,也合乎规矩,虽则众人眼里陈知沅请以剑舞实在是不能理解,但也就权当是热闹。柳晔赶忙应:“是臣之幸。”

        后头早有內侍奉了两柄剑上来,陈知沅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那只匣子,打开来,取出装在里面的东西。

        是与卿剑。

        那柄削铁如泥嵌着宝石的与卿剑,殿上臣子半数都是知道的,曾经定北将军送给清平公主的贵重礼物,习武者眼巴巴羡慕的宝剑。陈知沅早有准备,她要使裴家剑,岂能不用与卿剑。

        陈知沅将剑握在手里,做好准备:“本宫的裴家剑使得不好,但助兴尚可,柳大人,请。”

        柳晔也拿了一柄剑在手中:“臣唯恐失了分寸,伤了公主。”

        陈知沅抚摸着剑上的的纹路,眼色变得冰冷:“你不会的,本宫信得过你,咱们点到即止,只图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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