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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宫宴


外面的风呼啸不止,穿耳的声音宣告着冬风的寒冷与残酷。临阳城下了很久的雪,稀稀落落的雪连着好几日不停,这是多年不见的景象,也是多年不来的冷意。

        逐影持剑坐在门外,风刮在他身上,他没有什么知觉,比起他曾经经历过的,这些不值一提。他身后的屋里闪着微弱的光,陈知沅的身影印在窗户上,他知道陈知沅现在正在看那封能说明一切的信函。

        迟迟远远待在院门边,陈知沅吩咐她守着门边,为的是让她知道的越少越好。陈知沅深陷漩涡不能抽身,可迟迟还可在岸边等着被人拉走,等着崭新的黎明。迟迟安安静静地等在门边,她好像隐约知道什么,又察觉自己似乎是什么也不该知道,只远望着窗户上陈知沅的身形,默默不语。

        陈知沅没有思虑,也没有顾忌,她打开秦辙给的信函,越看心便越凉。

        铁证如山,不可遁逃。

        她不怕秦辙骗她,秦辙犯不着骗她,秦辙信里的桩桩件件,陈知沅其实早有估料,虽然难以接受,但不至于因此崩溃。

        放到几天前,她许是挠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何会有人至家国大义于不顾,做出有损百姓与江山的事来,可她自己想了这么几日,便豁然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如裴言,他们有见不得人的私心,所以能做出遗臭万年的事来。

        可天似乎就要塌了,窟窿眼都能见着了。

        陈知沅将信纸烧掉,顺着光影顺势坐在灯下。

        她从怀里掏出小老虎,白玉老虎在灯火下微微发亮,那玉老虎憨态可掬,竟像是能瞧出裴言幼时的样子来。自己竟能用“憨态可掬”想到裴言,陈知沅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觉得眼前模糊,摸了摸才发现有泪。

        有的人不必刻意想,脑子里挥之不去,自是常情。

        可旧事难提,不可追忆,也是常情。

        陈知沅手里握着玉老虎,喃喃自语:“阿桓,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听见了又会不会嫌我话多。这些日子幸得秦北远与罗家的帮助,我手中已经有了为你谋定真相的证据,不过他们都只知道我要将这些年的虚假全部撕开,管他是不是鲜血淋漓,是不是以卵击石。他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你应该知道的,虽然我们现下无法相见说话,但心意相通从没变过,我所思所想在你面前无所遁形,所以你是了解我的。

        “阿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对不对,也不知道能怎么做,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满城之中究竟还有多少人是等着看我凄凉下场的,我数也数不清。他们的眼睛盯着,藏的全是刀子,虚假的脸皮下面是冷眼,是狠辣,他们只想看我如何温吞忍受,看我如何被打垮。可是阿桓,他们越是这样我便越不肯倒下,他们纵有千军万马,到我跟前我也不怕。我不想再忍了,早知道是这般结局,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忍,我们步步后退,却没有换来善待,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桓,早知今日,我们当初或许会是另一种活法,有你的潇洒肆意,有我的无所顾忌。可你看现在,我找不到说话的人,我不知道跟谁说话,又或是如何说话才能不连累他们,我走出院门,天幕低沉,好像连太阳都看不见。阿桓,太阳照不到我身上,我觉得好冷,真的好冷。

        “阿桓,我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但你一定要知道,我所做一切,不会后悔。我这一生,本来就不该后悔,可是做的错事太多,把自己困住了。现在我要弥补这些错误,浑浑噩噩的日子过去了,阿桓你说得对,我本不该是这种活法。先王曾说过的玲珑心,我把它丢了太久太久。”

        这些年裴言掏心窝子对陈知沅说过的话,年深日久潜移默化,等到被想起的这一日,却是如绵绵细水,不经意淌过。它们难以察觉,经年累月,却是悄然刻在记忆中。一触碰,就会想起。

        这些深刻的回忆里,陈知沅想起的,全是裴言对她的体贴入微,关怀备至。裴言似乎就是一直没有原由地将陈知沅的事算作是自己的事,这种想法无关风月,只因是他,只因是陈知沅。

        他们曾经历经了太多,裴言心疼陈知沅经受的一切。

        裴言从前耿耿于怀的,便是陈知沅才气的凋零。

        旁观者或许并不知道这有多重要,他们只觉得这不过是陈知沅彻底沦为不理事的公主殿下的一个缘故罢了,那些臣子眼里,陈知沅有没有才见,是不是骄纵,并不重要。他们的眼里,公主不过是国家最不起眼的象征,女人持笏上朝是不可思议的事,哪怕文乐长公主比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要能干。

        陈知沅幼时并不甘心于只做一个家国象征,她拼命努力,彰显才干,但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结局。而现在,她似乎是要重新开花了。

        “阿桓,它好像回到我身上了,我感觉到它正在融入我的身体,而我们,一定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的。”

        此事过去,再有些日子,便快到上元节。

        这个时间点许多人都会觉得敏感,因为太后便是在三年前,昌和五年的上元节薨逝的,自此宫中已有两年不曾办过上元节宫宴了。

        如今已是昌和八年,太后故去的第三年,恰巧是北境随州出征的将士凯旋,王君想,也是时候将宫宴重新办起来。于是在正月初一的时候便下了帖子送到各府,请群臣赴宴,陈知沅在大将军府也收到了帖子。

        这一年的年陈知沅过得很不好,守着两个孩子勉强是放了几只爆竹应景,心里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两个孩子早早睡下,迟迟不胜酒力,逐影送迟迟回房,陈知沅等到天明,自饮了一杯屠苏酒。

        她嚷嚷着要喝的屠苏酒,喝了三年,总算喝上了。却是没尝出酒味,全是苦味。

        然后北境回来人了,沾染着随州的气息回来了,他们头上是凯旋的名头,浴血之后是稍许的喜气。百姓们高兴得很,为了这场胜利,为了这份荣耀。陈知沅比他们想得多,她想的全是这喜悦背后的苦楚,她比谁都深刻的苦楚。

        因为太苦,所以新年过得并不快乐,更不热闹,大将军府里的灯笼也挂的稀稀落落,没什么节气的意味。而转眼又是上元节,这个年竟像是白过了。

        迟迟早早将陈知沅的东西备好,她不知道陈知沅还有没有心思去赴宴,文乐长公主一早派人送了信来,说是长公主染了风寒,怕是去不了上元宫宴了。

        陈知沅听迟迟来回,没太大的反应,默不作声。

        她重新将两个孩子送去了别苑,裴双泠来抱她的腿时,她同裴双泠讲,上元节自己要进宫去,陪不着他们,干脆将他们送去别苑,逐影迟迟陪着,比在家里热闹。裴双泠自小是天真烂漫非常,不疑有他,裴双清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也没问。迟迟求过陈知沅,她想陪着陈知沅进宫,陈知沅不准,要她好好待着,等自己回来。

        迟迟不放心陈知沅,但也只是不放心,她力所能及的,是不成为陈知沅的挂记。

        上元节那日,陈知沅一早用了些白粥,手中没有什么事做,便在院子里等着。申时的时候,宫里来了人,是严內侍亲自带着几个小的,领了王君口谕,来见陈知沅。

        严內侍瞧见陈知沅一身常服,松松垮垮地坐在秋千上,想是没有什么兴致,于是说道:“公主,王君特准,若是公主还未将养好,上元宫宴不去也可。”

        这倒是常事,王君的特许,在陈知沅这里不稀奇。天大的宴会陈知沅要是真的耍赖不去,王君一概也是直接准允的。太后忌日,又才丧夫,陈知沅似是不该去凑这个热闹,可她却回道:“上元宫宴群臣欢聚,又是为了犒劳随州返将,岂可不去。本宫接到长公主府的消息,母亲身子不爽利,她与父亲不参加宫宴了,恰巧本宫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宫宴了,于情于理,也该替父母亲走这一趟。既是严內侍亲自来接,还烦请你稍后,本宫去换装。”

        这给严內侍搞得手足无措,王君吩咐的时候,是料到陈知沅十之八九不会进宫,于是严內侍也就打着过来传句话的想法来的,可谁想陈知沅不仅要去,而且瞧样子也是等了许久的。严內侍着实没想明白。

        他这边还没有想明白,陈知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她手中捧着一只长匣子,施施然走下台阶,向严內侍道:“今日需得麻烦你了,迟迟留着顾家,本宫身边也没别的亲近人,今日就劳烦严內侍你多多跟在本宫身边了。”

        “侍候公主,是奴婢之幸。”严內侍赶紧应道,心里却在想,陈知沅与迟迟几乎是形影不离,宫中大事小事都有迟迟跟着陈知沅,按说此时陈知沅更需迟迟陪着,怎么反倒是不带着迟迟。再者陈知沅手里那只长匣子,约莫是贺礼,可怎么看怎么奇怪,任凭严內侍也是懂事之人,也瞧不出究竟来。

        陈知沅看他冥思苦想着,点了点他的肩,严內侍回过神来,赶紧跟着陈知沅,一同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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