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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离别


陈知沅离宫那一日,陈昀气喘吁吁地跑到太后宫前堵住陈知沅,抱着陈知沅痛哭流涕,那架势比围猎出行那一日还要猛烈。

        太子陈昀自诩铁骨男儿,其实是个爱哭鬼。

        陈知沅轻拍着陈昀的背,有些为人姐姐的无奈:“哭的这么伤心,倒像我不是去封地,是要去冥府。”

        “阿姐你能少说些不吉利的吗,多大人了也没个忌讳。”陈昀脑袋埋在陈知沅肩上,哭得抽抽搭搭。

        “哪有这么多忌讳。”陈知沅道,“我不说了行了吧,你别哭了,被王君打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得这么伤心过。”

        陈昀抬起头,看着陈知沅眼中淡淡的笑意,觉得自己的男子气概遭到了嘲笑,想放两句狠话来补救,却还是忍住了。

        “阿姐此去,一时不能回来,我会很想你的。”陈昀抹着眼泪。

        “何必伤感成这样,我虽要去一年半载,但也不算久,没准儿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比我高出半个头了。”陈知沅说着还抬手比划,“届时我必然不是你的对手了,你也能报一报这些年输给我的仇了。”

        提到这事,陈昀哭得通红的眼里终于带了些许亮色:“我必然会勤加练习,等到阿姐回来,也让阿姐大吃一惊。”

        “阿淮一言,言出必践。”陈知沅与陈昀做了约定,勉强哄住了这小小少年。

        陈昀这才破涕为笑,从怀里摸出要送给陈知沅的东西,塞到陈知沅手里。陈知沅拿起来一瞧,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雕,雕的是个小姑娘,细看来是陈知沅小时候的样子。

        “原是想着年节送给阿姐的,岂料事情突然,不得不提早送给阿姐了。”陈昀道,“阿姐从前脸蛋鼓鼓的样子我记不大清了,又仓促收尾,故而略有瑕疵,阿姐不要嫌弃。”

        陈知沅看着那小人,已经七分像了,剩下三分,冲着陈昀那双金贵的手雕出这个东西来,也得算上。

        倒是不知这一个两个的都爱上了雕刻,前有裴言的玉雕,后有陈昀的木雕。

        陈知沅一把抱住陈昀,分外郑重,格外有阿姐的样子:“听说北方的酒比临阳的更醇厚,等我回来,给你带两壶。”

        陈昀闷闷的,只回了个“嗯”。

        等到天色都有些暗了,陈知沅终于将一切收拾妥当,离开王宫。

        陈知沅回到公主府的时候裴言正在门口等她,手中还拎着一包蜜饯。陈知沅隔着几丈看着裴言,身材颀长的少年高高束着长发,负手而立,拎着蜜饯的十指修长,没有军旅之人的黝黑,反倒白皙得胜过少女,这大约是北境少有阳光的缘故。

        这样一个如玉的少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陈北夏忽然就想到了“冰壶秋月”四个字,若是有谁配得上这四个字,陈知沅想,那就该是裴言了。

        陈知沅先前走去,裴言听见脚步声转过身,看见陈知沅的那一瞬便笑开:“殿下让臣好等。”

        陈知沅回:“你倒是聪明,怎么算到我今日离宫的?”

        不怪陈知沅这样问,自打知道要去清平郡后,陈知沅还没见过裴言,按说越是要远行,就越是应该趁着时间多见见的,可到了陈知沅这里,却只想自己憋着,一直到了进宫那日,才又懊悔起来没去见见裴言。

        清平公主想一出是一出,心思莫辨,并不是奇事。

        裴言看着少女的脸颊红扑扑的,气色很好,便知道她这几日在宫里日子清闲,且没少沾荤腥。

        裴言与陈知沅并肩站在公主府门前,陈知沅没有请他进去坐坐,他也没有进门的意思。“清平殿下明日便要启程去往清平郡,已是众人皆知的事,那么今日殿下离宫,并不难猜。”

        他的话音到了最后,收进笑意里的情绪,却变得有些落寞。这样的心情与陈知沅别无二致,原以为提前回到临阳,便可与陈知沅时时凑到一起,不论做什么都好,可这才不过几个月,陈知沅便要北上清平郡。

        裴言悄悄用力握紧了手,他心里不安,难以克制而生出的不安。

        陈知沅没看出裴言落寞中的异样,只当是裴言觉得吃酒听书没人陪,舍不得自己,便与裴言道:“我此去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又或是需得等我母亲的命令。若我回来时,你还没有返回北境,那我们便一道去佳代楼喝个痛快,若是你要北上,方便的话倒可以顺道来清平郡看看我,我请你吃茶。”

        当然后一句陈知沅没有当真,只是空话,她知道裴言一旦有了军务需得北上的时候,是腾不出时间来看自己的,而通往北境边城随州的路上,是不经过清平郡的。

        那不顺路。

        可裴言却回道:“臣会的。”

        陈知沅继续叮嘱:“临阳繁华,热闹也多,你闲着寻乐的时候也别忘了我那份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新鲜东西,等我回来带我也去试试。当然,最最要紧的,是别看着谁家的姑娘同你更臭味相投,就忘了我这么个人,知道吗。”

        其实陈知沅知道,裴言忘了谁也不会忘了自己,就算死了喝孟婆汤,也都能记得。因为他们情分太深,是别人比不上的,可陈知沅不知为何,想着要说这一句话来。

        裴言却像是听见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乐不可支,点点头道:“臣知道。”

        他轻描淡写,仿佛是从前先生布置课业之后随口应下一句“学生知道”般,可到了第二日要交功课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做。

        所以这句“知道”,未必有效。

        陈知沅原本只是说说而已,听了裴言的回答,反倒有些急,两手捏着裴言的耳朵揉来揉去,小声说:“嘴上说知道有什么用,要记在脑子里的。”

        这话从前是先生爱同陈知沅讲的,每每他授课陈知沅答不出来的时候,他便捏着戒尺,很是严肃:殿下,这些掌故是要记在脑子里的。陈知沅乖巧地应下,偷摸用笔在桌子下描花样,至于先生方才讲解的掌故,很快便忘记了。

        陈知沅晓得自己忘性大,这是她生病留下的病根,太医说无法根治,便也只好随它去了。陈知沅始终相信,真正有意义值得自己记住的事情饶是她忘性再大也不会忘记,而那些没什么意义,不过是消磨时光的细碎小事,记得住记不住,又有什么分别呢。

        可着实奇怪,先生唠唠叨叨的不值得记住的叮嘱,她现在却记得很清楚。

        要记在脑子里。

        因为是重要的事。

        如今看着裴言,陈知沅终于晓得了那时先生为何着急,她确实有些对不住先生,难怪先生去年请辞告老还乡,说什么也不肯再教自己。

        裴言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陈知沅的脑袋,然后低头靠近她,也轻声道:“臣记在心里了。”

        一字一句,分外郑重。

        陈知沅因这样的靠近而有些不自在,放开裴言的耳朵,伸手推开他,自语道:“说话归说话,靠那么近作甚。”

        裴言轻笑,他分明看见陈知沅的脸红了,可现在秋凉,不会是因为天热。

        裴言将手里的蜜饯放到陈知沅手里:“清平郡未必有殿下喜欢的口味,殿下带着去,想吃的时候就吃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你做事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体贴,让身为姑娘的我自愧不如。”陈知沅嘴上抱怨,心里暖暖的,裴言就是这样,从小事无巨细,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那么殿下,一路顺风。”

        裴言望着陈知沅,告别的话没有什么浓烈的不舍与悲伤,陈知沅点点头,也学着裴言平静的样子,同他作别:“我会的。”

        然后转身走进大门,没有回头。

        等到次日陈知沅启程的时候,裴言没再去送她,裴言军务在身,不能脱身,只是派人送来了好几车的东西,全是些陈知沅爱吃的蜜饯果子和爱看的话本子。这时陈知沅手里正拿着裴言昨夜送来的蜜饯,她昨晚吃了一颗,觉得甜得很,还不知道今日还有这样大的惊喜。

        送这些东西来的是裴言平日里的贴身侍从逐影,他说裴言让他跟着陈知沅北上,护陈知沅周全。

        陈知沅没有推辞,不必推辞,也推辞不掉。

        陈知沅带着迟迟逐影和几车东西,与随行的下人向北出城而去,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看见有个极为眼熟的人,长身玉立,正是苏照。

        这一大早的,苏照就算不睡懒觉,可在这里做什么?

        陈知沅下马车走到他身边,开口叫他:“苏卿。”

        他转身行礼:“臣,拜见殿下。”

        陈知沅趁他这个礼还没彻底行毕的时候抬手扶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必多礼,继而问道:“苏卿可是来送本宫的?”

        虽是在问他,可陈知沅心里清楚,她并没有什么疑问,她断定,他不是来送自己的,这有几分不要脸的一问,不过是逗弄苏照罢了。果不其然,苏照答道:“臣今日与丞相大人约定去大昭寺礼佛,途中听闻殿下今日出发北上清平郡,故而前来拜见。”

        他与慕丞相师生之间倒是情谊深厚,只是陈知沅极不喜欢慕丞相,在这件事上有时也觉得苏照识人不清,怎么拜了慕丞相做老师,故而也就连带着有时嫌弃苏照,觉得他眼光太差。不过陈知沅那嫌弃极为短暂,只消看一眼苏照,便烟消云散。

        “苏卿可知,本宫此去,需得很久。”

        苏照答:“殿下此去,是尽公主之责,为一方百姓谋福祉,臣十分敬佩。”

        他没有说知不知道,也不在意陈知沅所说的此去很久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秉着一个光禄大夫该有的态度,说他敬佩陈知沅。要是他知晓陈知沅这不过是被母亲所迫,并非真心实意,或许又是另一番说辞了。

        苏照是个木头,难以开窍,陈知沅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死心。如今她将离开,面对苏照却不能像对着裴言那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要他不许忘记自己,所以等自己回来之后,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让苏照看见的一点儿好,怕是都要消失不见了。

        那很糟,也不算太糟,因为正常不过。

        陈知沅笑着与苏照作别:“苏卿,再见了。”

        再见有日,期待无期。

        苏照颔首:“臣,恭送殿下,殿下长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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