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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落定


陈昀来后没多久,一个华贵的妇人未经通传便进了陈知沅的院子。

        临阳城里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公主府的,屈指可数,尤其是在陈昀来提前告知后来到公主府的人,那便猜都不用猜了。

        这人便是陈知沅那位高高在上的母亲,文乐长公主。

        算起来,自打文乐长公主回来后,陈知沅时时受她召见,虽然常有同裴言练剑这个借口,但陈知沅还是免不了隔三差五去长公主府问安,反倒文乐长公主却还是第一次清平公主府来。按文乐长公主的话说,若不是非来不可,她是不愿到陈知沅府上来的,因为陈知沅这公主府的院落布局她十分不喜欢。

        这话是她早先看见陈知沅府邸图纸的时候说的。

        陈知沅的府邸的确不同于其他的公主府,不仅仅是姜国的公主府,甚至是各国都难以找出她这样的公主府来。超脱公主应有的规制,缺乏王室该有的体统,诺大府邸像是同时装着校武场、画舫和茶肆这些不该相干的东西,它的存在全凭王君的纵容。

        故而文乐长公主这样知礼法的人,怎么会喜欢。

        既是非来不可,那便不是小事,陈知沅心里默了默陈昀的话,然后规规矩矩地请她母亲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

        这也算有些可笑的事,她们是母女,陈知沅是文乐长公主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她偏偏与文乐长公主并不相像,她们母女也似乎并不了解彼此。

        文乐长公主呷了口茶,然后开门见山道:“要不了多久,我和你父亲便要回去了,你同我们一道。”

        陈知沅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对文乐公主的开门见山无可奈何,虽然早有了陈昀的提醒,但听文乐长公主直截了当地这样说出来时,还是免不了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何?”

        有此一问确实是因为此事这太不合常理了,这几年文乐长公主夫妇南下文乐郡,都是不带上陈知沅的,一是觉得陈知沅养在临阳还能时时陪伴太后,二是文乐长公主夫妻恩爱,带着陈知沅只嫌碍眼,三是陈知沅事儿多,马车做久了就哼哼唧唧,全然是个累赘。

        那何故此番忽然提及呢。

        陈知沅默了默,没听说爹娘这两日吵了架,需得自己来调和啊。

        再说封邑,其中有许多故事。原本公主封邑都是有名无实,除了每年按时收纳税收供奉外,并无实权,更不必说掌握实际的封地。但先王看重文乐长公主,许她权力,让她足以比肩封王的皇子,做着一隅之主。

        当年群臣不是没有反对过,但先王力排众议,加上文乐长公主有些手腕,这事便定下来了,只是群臣与先王各退一步,这个例外也就没有延续到文寿长公主那里去。

        谁知道文寿长公主没能继续破例,享有无上尊荣,却让陈知沅继续成了群臣死谏的靶子。

        陈知沅甫一出生,便被赐了王姓,得先王赐名,又封为公主,周岁的时候,先王为她定了封号,赐她封地,然后告知众人,他也要陈知沅做个手握一方权力的公主。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争执不休。

        满朝文武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份荣耀,比之文乐长公主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一是陈知沅不姓叶而赐姓陈,足以见得她在王君心中分量。其二是陈知沅一个公主之女,按例应封为翁主,却逾矩做了公主。其三是公主封号向来以封邑之名冠之,例如文乐长公主得封文乐郡,所以称之为文乐,可到了陈知沅这里,先王直接赐了清平之号,然后将康州郡改名为清平郡,赐给了陈知沅。更不必说清平郡比文乐郡大了一圈,也更加富庶,陈知沅的地位,可见一斑。

        大半臣子紧张不已,甚至预见陈知沅将来会成为姜国的祸害,他们的王君一世英名,一生没有红颜祸水和权臣奸佞,却要折在外孙女手里。

        进言的折子一本又一本地向上递,先王看都不看。

        所幸陈知沅的才华虽然不如她母亲,但她的帮衬却是她母亲比不上的。虽然永康侯夫妇身为陈知沅的亲生父母,不便说些什么,文寿长公主却是为她说了好几句话,再加上以裴大将军为首的武将赞同,那时还是太子的王君也觉得并无不妥,这件事便少了许多阻力。

        陈知沅小的时候书念得不错,那些先前反对的臣子也安心几分,饶是后来陈知沅沦为平庸,但除了爬墙遛鸟这样的小事外,并无大的过错,臣子们也就彻底安下心来,不再畏惧陈知沅的极度荣耀。

        陈知沅贪玩儿不理事,文乐长公主也觉得她小小年纪还是别去祸害一方百姓了,故而她至今还未去过自己的封地,清平郡的事情都是文乐长公主替她打理。

        虽说陈知沅不曾到过清平郡,但是幼年曾被母亲带着到过文乐郡,但那也不过是告知百姓,文乐公主有了个看着些许可爱的女儿,叫百姓同乐,此后再没去过。长公主夫妇近些年来每年都要回文乐郡,可从不提带着陈知沅,这次忽然说要带陈知沅回文乐郡,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为什么。

        文乐长公主不理会她的吃惊,很是平淡地开口:“你有多久,没有回去过了?”

        问的也是奇怪,陈知沅粗略算算答:“七□□年了吧。”

        文乐长公主放下茶盏:“是十年又四个月。”

        陈知沅讪讪的:“女儿记性不好,母亲见谅。”

        这话实诚,比诡辩受听,文乐长公主点点头,不再追究:“既如此,也该回去看看了。”

        陈知沅哪里愿意,她可舍不得离开临阳,大老远跑去自己不熟的地方,于是便小声抗议:“那是您的封地,不是我的。”

        这话一出,却竟像是正中文乐长公主下怀一般,她忽然和颜悦色:“你说得不错,可见这两年也长进了,那不如——你回清平郡吧。自从你得到封地至今,十五年还未曾回去过,回去看看也好。”

        “啊?”这个转变陈知沅倒是没想到,原本她还奇怪自家母亲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按说母亲应该冷眼瞧着自己,若是自己不答应去文乐郡,便关上几天,罚抄几百遍家训,怎么就接了话茬说自己说得对。还没等陈知沅高兴,话头却又就变成了去清平郡了。

        这一起一伏,陈知沅直接脑子空白。

        “你身为清平郡之主,十五年不到封地,太没规矩。”

        “母亲所言极是。”陈知沅不得不附和,她果真算笨的,陈昀专程来告知,她却并未想出好的推脱此事的法子。

        陈昀说的听及要去封地,却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封地,不是文乐郡,而是清平郡。文乐长公主设了好大的陷阱,就等着陈知沅跳进去。

        陈知沅心中暗自想,母亲不愧是女中英豪,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对付自己来,轻而易举。

        “可是母亲,忽然决定是不是太过仓促了。”陈知沅心怀侥幸,没准儿母亲这些年修身养性,养出了玩笑的爱好来,这话不过是与自己逗乐,凡事尚有转机。

        可文乐长公主不容反驳:“并不算仓促,你去年及笄之时就该做的事,拖到现在,已经宽厚你了。”

        陈知沅的假笑僵在脸上,现在可以确定,母亲还是不会说笑。

        “可”陈知沅企图顽抗一番,就听见文乐长公主打断她:“此事便这么定了,去清平郡待上一年半载,那里偏北,冬天会下很大的雪,够你玩儿了。”

        这话将陈知沅堵得死死的,让她不能再做反驳。文乐长公主从来说一不二,语调越轻,态度越重,决定的事情王君来了也无法改变。何况陈知沅向来听话,虽则时时腹诽,时时心不甘情不愿,但文乐长公主让她做的事,她从来都是听从的。

        不管是多大的事,都是如此。

        如此便算是尘埃落定,毫无转圜了,陈知沅此时该想的已然不是如何劝说文乐长公主,而是该准备什么东西去清平郡。

        若还要说什么此时郁结的,便是不舍,前去清平郡一年半载,便不能再见许多人,譬如陆谦,譬如苏照,譬如裴言。

        且她不能再去佳代楼喝酒听曲儿,不能再去望东楼煮茶听书,她只能带着迟迟,孤零零地待在那个她并不熟悉的封地,她的确很想看雪,可是这样去看,她并不开心,也非她所愿。

        但陈知沅没有违抗的余地,文乐长公主走后,她闷坐了小半天,然后默默开始收拾东西,心里烦闷到都无法分心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伤神,

        迟迟看出她郁闷,问她是否要去向太后求情,陈知沅摇摇头,否掉了迟迟的念头。一年半载说长也不长,何必因此惹母亲不快,还惹太后烦心。再者此事母亲已经是与王君商量过的,板上钉钉,哪里是求了太后就能改变的。

        她从前跟着先生念书的时候,那些拗口的文章看来有如天书,那时她也时常觉得日子难熬,但年复一年也就忍受住了。现下不必听圣贤文章,不必起早贪黑,只是远行,大抵也没那么不能忍受吧。

        毕竟痛苦的不是满篇大论,只是不能见到时时刻刻都想见到的人。

        竟是不能时时刻刻见到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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