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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闲时


因为风林苑的变故,裴言被恩准不必再回北境,于是在一个月后,裴言同大队伍一起回了临阳城。

        其中最高兴的,当属陈知沅。

        陈知沅原本也担心裴言不在北境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但转念一想,有裴大将军坐镇,裴言似乎也确实不必着急回去。

        这样一想,陈知沅便开始谋划着如何讨好裴言了。

        那日洞觉裴言是在与自己置气后,陈知沅虽觉得这样的裴言少见有趣,但心里想着更多的还是愧疚。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讨裴言笑笑,可裴言以养伤为由,几乎不搭理她,哪怕是在王君跟前不得不见面,也像是被苏照附了身般,不咸不淡地回那么两句话。

        陈知沅着急的上火,流了两场鼻血,还不敢声张,半夜打湿绢子擦拭,觉得自己可怜兮兮。

        而一道受伤的苏照,这些日子也是称病不出,听说是慕安安去见,也被拦下来了。迟迟曾询问陈知沅要不要去看望苏大人,陈知沅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慕安安都吃了闭门羹,自己何必再去讨嫌,难道自己在苏照跟前能比慕安安更讨人喜欢么。

        何况手中最棘手的事,一直没能解决,陈知沅愁啊。

        愁的掉了好些头发。

        终于捱到回临阳城,陈知沅冥思苦想,憋了个厉害手段,一脸的势在必得,定可叫裴言不生气了。

        这个厉害手段说起来,就不得不提陈知沅与裴言从小到大做的一些有失体统的事,她与裴言这些年各处学来的玩闹的本事可不少,有些甚至还有几分出格。

        就譬如陈知沅其实还挺喜欢逛青楼。

        别家姑娘哪怕是好奇,也都着着男装,悄摸摸的,扮作男儿去长见识,陈知沅不,她一袭锦衣,额头上点着花钿,大摇大摆就闯进去。那些鸨母要拦她,裴言抬手一挡,扔出一袋钱,鸨母见钱眼开,也就由着陈知沅去了。

        陈知沅行荒唐事的时候,裴言永远是帮凶。

        这一来二去,陈知沅同那些烟花女子倒是生出一些情谊来。

        陈知沅一向觉得,那些烟花之地的姑娘大多身世凄凉,但又坚强地活着,同她们说话,有什么烦心事都能被开解。裴言说,那里就是一朵朵解语花,陈知沅深以为然。她第一次进到有临阳城第一楼之称的佳代楼时,便是受了文乐长公主责骂,哭哭啼啼走在街上,被佳代楼的姐姐看见,领进门哄了她半天。

        佳代楼名字源于“绝代佳人”四字,是前朝叶氏所建,听说是为了纪念前朝叶氏的第三任君王的心爱之人。那位佳人是秦楼楚馆里的女子,为了君王的功勋献出性命,得到了无尽的哀荣。于是佳代楼平地而起,叶氏在位的时候便是临阳城第一楼,到了如今陈氏当权,风光依旧。

        佳代楼不做皮肉交易,临阳城中像佳代楼这样只跳舞和唱曲儿的地方不少,陈知沅很是有幸,都进去过,且有时还引以为傲。每当文乐长公主说她诗词歌赋比不上别家姑娘的时候,她都会腹诽,这有什么,她见过的解语花比什么姑娘都多。

        然后陈知沅发现,那些地方都不如佳代楼好,那些姑娘都不如佳代楼的姐姐漂亮和会说话。

        于是佳代楼就成了陈知沅排忧解闷的绝佳去处。

        说起初见,陈知沅那时才十岁,她的聪明已经开始消退,她又一次因为答不出母亲的问题而被母亲骂得嚎啕大哭便自己生着闷气从长公主府出来,在佳代楼前被当年佳代楼的花魁,现在佳代楼的楼主女歌给拦住。女歌说她坐在楼上,老远便瞧见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抹着眼泪往这头走,看着衣着华贵,也不晓得有什么伤心事,故而她很是好奇,便下来将陈知沅带进了佳代楼。

        因为女歌这一带,陈知沅从此便与佳代楼结缘,甚至后来还带着裴言一起有事没事到佳代楼去蹭酒喝。裴言也不端着,没什么世家公子不该进风月之地的古板想法,再者佳代楼的百花醉实在好喝,他也就乐得同陈知沅去佳代楼玩闹。

        有时陈知沅在佳代楼喝大了,女歌便遣人去将军府寻裴言过来,将醉醺醺的陈知沅给带走。

        自然,这些事是不能给别人晓得的,若是让人晓得当朝公主带着当朝将军一起在佳代楼和姑娘们把酒言欢,还不知道那些言官会怎么说。那些言官严于律人的习性,再过几百年也改不了。

        先王在时,时常教导儿孙,人无贵贱高低之分,存活于世,便注定平等。可是先王的这些理念,还未能让世人都明白,就连朝中栋梁,那些累世官宦的大臣,饱读诗书却还是有所重、有所轻。正如他们闲来无事需要消遣的时候也会到各个馆中找姑娘唱曲儿跳舞,兴头上撒了手中的银钱打赏,吞吐着酒气叫着“心肝儿”,却依旧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姑娘的。

        世俗偏见,难以改变。

        等到围猎之行回了临阳城,陈知沅借着要去与裴言探讨武艺的名头,躲过了去她府中逮她的文乐长公主,溜到了大将军府。

        裴言正陪着双清双泠玩耍,听说陈知沅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但是双清双泠一左一右,扑上来抱陈知沅的腿。

        陈知沅悻悻的,斟酌着过问了裴言的胳膊,裴言这才抬眼:“全好了。”

        陈知沅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半蹲在裴言跟前,说什么近日无聊,许久不见裴言甚是想念,软磨硬泡想要裴言同她出门。裴言被她缠得没有法子,再者他其实并没有生陈知沅的气,虽说因为陈知沅没能及时察觉他受伤,多少有些失落,但失落过后,也就过了。这些日子不怎么搭理陈知沅,旁人看着是在折磨陈知沅,实则他也未必好受。

        近一个月的不去搭理,已是叫陈知沅吃了苦头。

        今日陈知沅这样可怜巴巴地磨他,他便也不打算拂了陈知沅的意,勉强应了她。陈知沅欢天喜地,同裴言一起骗双清双泠要去给他们卖蜜饯,然后去了佳代楼。

        可怜裴言一双侄辈,眼巴巴等着蜜饯,殊不知二叔和公主姑姑诓他们呢。

        算算陈知沅与裴言上次在佳代楼喝酒,已经是裴言去北境之前的事了。

        陈知沅和裴言从佳代楼的后院翻了进去,自打与女歌熟络了,他们便不常走正门了。翻进去后,他们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女歌的门外,敲了两下长三下短,女歌打开门,秀发微乱,还是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

        “你们来的还真是时候,我不睡下你们就不来。”

        陈知沅挤进房中,一屁股坐下:“我的好姐姐,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大好的年华,岂能这样白白浪费。”

        女歌打着哈欠:“同你说这些也是白费口舌,倒也许久不见你们了,怎得我记着时间还早,子桓就从北境回来了?”

        裴言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因有别的事,所以得王君恩准,提前回来了。在外喝了那么多酒,还是佳代楼的百花醉最好。”

        “是吗?”女歌笑道,“那下次你去北境的时候,带一些吧。”

        “那在下先多谢了。”

        此时佳代楼十分安静,白日里佳代楼大门紧闭,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会开门迎客。陈知沅爱吵闹,也怕吵闹,她也在佳代楼看过夜里的繁花热闹,看佳代楼的姑娘轻歌曼舞,然后喝几杯酒,闹着要裴言背她回宫。裴言起先当陈知沅是懒散,后来才晓得,她是因为害怕回宫太迟被王君和太后责骂,所以拉自己垫背。

        但不论何种缘故,裴言从未拒绝过陈知沅。

        如今陈知沅自己开府,不用担心晚归会被责骂,也就打算今日留在这里,女歌很是乐意,当即将佳代楼第一阁备给了他们。

        佳代楼一楼二十阁,是专门准备给达官贵人的,从一到二十,数越小,客人越尊贵。这是那些客人的说法,陈知沅并不当真,因为他们自诩恩客,眼高于顶,却不晓得女歌其实是个随心所欲的人,第一阁里客人未必尊贵,但一定同女歌关系匪浅。

        譬如第一阁的常客,陈知沅与裴言。

        每每听到那些粗鲁的豪客一掷千金说要坐在第一阁中喝酒的时候,陈知沅便觉得好笑,这世上有的是钱财也办不到的事,可惜他们浅薄,并不知道。

        女歌还困着,安排了婢子上酒,便自顾去睡觉了,让陈知沅和裴言在第一阁等着。陈知沅有心事,等的心慌得很,也不知是不是紧张太过,反倒困乏起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佳代楼很是热闹,张灯结彩,琴声悠扬,陈知沅确信,自己是被琴声吵醒的。醒来时裴言正坐在她身边,眯着眼睛,像是在听曲,旁边还有两只空了的酒壶,见陈知沅醒了,顺手将两只酒壶放到陈知沅看不见的地方去。

        要是往常,陈知沅肯定要抱怨裴言也不知道叫醒自己,害她睡到这个时候,可现在陈知沅揉揉眼睛,自顾感叹:“怎么都这个时候了”。

        裴言倒不计前嫌,还能安慰她,说现在还早,不过是佳代楼的姑娘在试琴罢了。

        这也就是佳代楼名冠临阳的缘故了,姑娘们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十分勤奋,这叫隔壁那些眼红的楼馆心中妒忌着佳代楼的名声却又无可奈何。

        陈知沅曾想,要不也到佳代楼找几个姐姐学一学技艺,附庸一下苏照的喜好,可转念一想,自己虽喜欢他,却不必为他改变自己。苏照固然不喜欢舞刀弄枪的陈知沅,可也未见得会喜欢端庄优雅的陈知沅,他不是什么庸俗的人,所以他的喜欢与不喜欢,不在别的外物,只在陈知沅这一个人。

        从前文乐长公主雷厉风行的名声谁没听过,那些想要通过娶得一国公主从而平步青云人看着文乐长公主也不敢生起什么龌龊的心思,明里暗里总说若长公主收敛一下脾气,必然会有许多公子拜倒在她裙下。

        那时候文寿长公主已经嫁人生下了陆谦,连个情郎都没有的文乐长公主被人暗地里戳脊梁骨,于是在一日早朝的时候,她痛斥了那些只会背地里说人的臣子,又奏请王君贬了他们的官职,理由是心术不正之人不足以为社稷栋梁,从此于是文乐公主的名字成了适龄男子都不愿提及的禁忌。对此文乐长公主倒不以为意,她说若是真心欢喜她的男子,必然懂得她的锋芒是为何,也必然能接受她的孤傲乖张。若是要她为了讨谁欢喜而改变,那她便不再是她,谁欢喜谁不欢喜也就不再重要。

        陈知沅时时畏惧母亲,也反感母亲的话,只这一句,她很赞同。后来她母亲果真遇到了包容温良的她父亲,从此又成了临阳城的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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