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方余和苏桐正伫立在距苏家大宅侧门百步开外，看着源源不断往里冲的黑衣人。
他死死地拽住苏桐。
“我要进去！”苏桐大声嚷道。
“你看不到成百上千的人围上去吗？我们要想个办法。”方余接着说道，“听我的。”
方余看了看那个在山头一角的苏家大宅，然后，目光落在身边一棵百年大树上。他轻轻掠上枝头。
那个位置能很好地俯视苏园全景。
他看到了侧门被占领的箭塔和门口被扒掉外衣的尸体。
他跃了下来。“侧门有箭塔，这样，你轻功好，你我一起往里冲。我让你起的时候，你就毫不犹豫地掠上墙头。你去占领箭塔。我来清剿门口的鹰犬。”
方余抽出了剑。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的身法快如脱兔。
“起！”方余喊了一声。苏桐掠了起来，一跃就跃到墙头。
门口的黑衣人这才发现他们，如潮水般涌向方余。方余的剑招已出，剑气如虹，匹练般撕碎他们的防线，仿佛退了潮一般。只见剑光每闪过一次，便倒下一拨人。
方余的脸上、身上满是红得耀眼的血，每杀一个人，便染上一个人的鲜血。他的内力全数倒流入手掌，灌入剑身。那柄剑闪烁着淡淡的金色。
他抹了抹被鲜血涂满的脸。
苏桐不放心地回头看看正在人群中厮杀的方余。忽然听得风中夹杂着破空的声音，剑已出鞘，她撩开正急速射来的飞箭。
不容迟疑，她施展开“落羽坠”的身法，虽然前方流箭似雨，但她总能很巧妙地避开。数百支箭，竟无一支能威胁到她！
她轻松而且快速地上了箭塔，“湘女剑”化了开来，打得箭塔上的黑衣人措手不及。数十个黑衣人就在几个起手落手间被杀了个干净！
在她启动机关的同时，方余一跃丈半高。箭如雨下，正急速射向黑衣人群。方余提着一口气，直掠上了箭塔。
“走吧。”方余说道。
苏桐先是一剑削了机关，再一招“横扫千军”，削掉四根支柱，半个顶被掀开。两人似流星般纵了下去，落在了苏园。
苏青岩与受伤的苏沫、苏临枫并肩作战，带领着苏家残剩的百余人突围。
“爹，是小妹。”苏沫说道。
苏桐和方余从后面杀出。两个人，两柄剑，似尖刃插进对手心脏般，慢慢地向中心的苏家人靠拢。苏桐的肩膀上被划出一道血痕，血染红了她鹅黄色的衣衫。可是，她来不及做简单包扎。
方余什么也没说，挡在了苏桐的前面。他们背靠着背作战。
待聚在一起时，除苏家三父子外，仅仅几十人而已。
“我来晚了，爹。”苏桐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看到了苏青岩左臂上包扎着布条，苏沫和苏临枫面无血色，显然受了内伤。
“苏伯，我们往哪边退？”方余问道。
“紫来阁回不去了，我们撤到武冢。”
武冢有着一块不显眼的石碑，上书“苏家十三代掌门苏公青岩之墓”，苏青岩运劲挪开了石碑，现出一条通往黑暗地底下的阶梯来。他捡了个石子，随手掷了出去。片刻工夫，便有数百种暗器机关被触动。
待确定暗器射尽，一行数十人进入了黑暗的地底阶梯。石碑在一行人进去后便回复了原位。火烛“噌”一声亮了起来，整条道路通红。
“姐呢？”苏桐焦急地问了一声。
苏青岩仔细看了看周遭的人，说道：“糟了，小沫怕是没能进来。”
苏桐毫不犹豫地转身，提剑走了回去。方余挽住她的手臂，说道：“我去，你陪着苏伯。”
苏临枫也走了上前，说道：“小妹，我和方余出去，一定会带小沫回来。”
苏桐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小心。”
方余和苏临枫打开了石碑，回到了地面。
苏沫手臂、肩上、腹部有数不清的伤痕，血流不止。她身边本来还有二三十人，现在只剩下了八个人。她现在连提剑都有点困难。
“小沫！”苏临枫咬咬牙，提剑径直走了上去。
好像是有总也杀不尽的黑衣人！
苏沫再也不能支撑着直立的身体，软地跪了下去，方余左手托住她的手臂，右手手中的剑依然在挥舞着。
苏沫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她看起来是那么让人揪心。
“你先带小沫走。快！”苏临枫大声喊道。
“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们任何一个人！”方余剑所及处，便是封喉，不费多余的力气。
方余干脆揽住苏沫的腰。苏沫整个人软软地斜靠在他的肩上，昏昏沉沉。
“走！”苏临枫怒吼道。
方余背起了苏沫，看了看苏临枫，说道：“小心。”他知道，留下意味着什么。
方余提着一口气拼命地往苏园跑，用尽力气地纵跃。他的轻功虽然不及苏家的“落羽坠”，但在江湖中也算是极高的。
前方站着一个人，正冷眼地看着他。
方余停止了奔跑。他轻轻地放下了苏沫，撕下自己的衣衫，裹住她血流不止的伤口，顺势封了她膈腧、曲池、膻中三个大穴。
凌乘云却没有乘机动手。他等着方余。
“你我今日必要决出胜负。”凌乘云说道。
方余怜爱地看了看苏沫绝美但苍白的脸蛋，那发白的嘴唇像是恨不得要咬出血来滋润。他柔声说道：“撑住。”这是他从小一起玩的好朋友，苏桐的姐姐。养尊处优的苏家千金何时受过如此重的伤？
他站直了身板，手里握着冰冷的剑，那剑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他的眼里充满了愤怒。
凌乘云从腰间抽出软软的七尺长鞭，抖了抖软鞭。
方余吸了口气，提着剑奔跑过去，他知道，像剑这样的短兵对付鞭这样的长兵，必须要切入他的防线。进入他的禁区，他的长鞭就会很受限制，施展不开。
论鞭法，当今数凌乘云最高，他自然知道被对手攻入禁区是用鞭的大忌。他的鞭舞得很快，像是一条喷着毒液的蟒蛇，被咬伤一口就别想活命了。以至于方余的剑根本就攻不进去。
方余的剑简直连一招都没有攻出。
凌乘云内力也是当世一绝。他可阴可阳，也是因为他是被阉割的太监。净身前本就是武林一流好手，修炼的是“大碑手”一类刚猛的武功，净身后悟出了鞭法的阴柔之劲。
而现在，他的内力简直柔得似水。他的鞭扫、挂、甩、抛，借助身体扭动发力，用力抽打，极具爆发力。上下翻飞，似是吟啸般，扯得猎猎作响。七尺软鞭似乎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方余挺剑刺过去，冷不防长鞭掠过，抽打到脸上，立时出现一寸长的血痕。
他的剑挑起软鞭，使劲打转，想卷起凌乘云的软鞭。事实上，他想的太简单了。
凌乘云猛地一鞭抽过去，卷住方余的左腿，再用力一扯，方余失去平衡，却并未栽下去，而是用剑插进土里，支撑着快要倒下去的身体。
方余脚往后一扯，凌乘云的软鞭一圈圈退去。他脚尖往后一蹬，似脱弦的箭冲了出去，蓄势攻击。刺、挡、拆、劈、砍、削，一连贯的快攻，一剑比一剑快，已经攻入了凌乘云的禁区。
凌乘云笼罩在浑厚的剑气中，好像随时可以把他撕得粉碎。
两个回合，他们已经瞬间交手两百余招。
凌乘云的软鞭往回收，他的鞭法已经练到可以贴身搏斗的境界。
凌乘云的腹部多了一道三寸长的伤疤，而方余胸口的衣衫被凌乘云的鞭抽得破碎，隐约可以看见血痕。
两人打得十分过瘾！
忽然，凌乘云的软鞭缠住方余手中的长剑数圈，两人各自运劲，长剑和软鞭竟同时脱手而出！
两人无暇作出判断，都抢着出手。
凌乘云的铁爪扣住方余的咽喉，方余的面目狰狞得可怕。而方余的右拳也在此时使出十成内力击在凌乘云的膻中穴上，犹如千钧雷霆之势。
凌乘云吐了方余一脸的血。扣在方余咽喉的手慢慢松开，已经没了力气。
那一拳该有多大的力道！瞬间震碎了凌乘云的五脏六腑！
方余累得躺在地上，没有力气起来了。他耗了太多真气，身上有数不清的伤疤。他看了看不远处生命垂危的苏沫，想用尽力气爬过去。
终于，方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
世界是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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