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冷风从袖子的缝隙中溜进了方余的身体里。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很乏。但终于还是努力地站起身来。
他向苏沫走了过去。
苏沫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没了一点血色。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像是一朵绽开的曼珠沙华，衬着她那绝美的苍白的脸蛋。
方余慌了，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探了探苏沫的鼻息。
“苏沫！”他歇斯底里地怒吼了一身，眼眶里泛着泪珠。他握着苏沫那柔弱无骨但冰冷的手，抱起了她。
他背着苏沫，近乎疯狂地向武冢奔去。他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但绝对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因为苏沫的穴道已经解开，失去了止血的功能。
他实在无法想象苏桐现在的处境。
很快，他看见了遍地的尸体。到处都是穿着飞鱼服的尸体。锦衣卫和东厂发现了石碑！
他踏着尸体走了过去。石碑半掩着，并没有被完全推开。
“小桐！”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带着哭腔。他一只手托着背上的苏沫，一只手用力推开了石碑。地下的楼梯现了出来，火烛并没有熄灭，依然是亮的。
石壁上有很多刀剑的划痕，很显然，他们在顽强抵抗，阻挡锦衣卫和东厂的进攻。他们拼死掩住了石碑。
方余没有时间去琢磨那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激战。他径直走了过去，毫无防范地。他太想找到苏桐了，焦急的情绪冲昏了他的头脑。
“小桐！”他在到处寻找苏桐的身影，不落下任何一个角落。
每走两步，便会有一两具尸体。每一具尸体身上最少有十几二十道剑伤，他们都是失血过多而死。
他们为了护主，力战血竭而死！
方余慢慢地走向了阶梯的尽头，前方没有亮光。他只觉得吹来的风很阴冷。背上的苏沫早已经没有了体温，冷得像冰。
听得一阵??走动的声音，等慢慢靠近时，才发现是一柄剑刺了过来！
方余已经没有时间作出判断，他也腾不出手出招。
他一脚狠狠地踢了过去。
他踢中了对方的胸部，自己也失去平衡地往后仰，跌了下去。对方居然是女人！
“我杀了你！”一个怒吼声传来。对方被踢倒后立刻起身，挺剑奔了过来。
方余放下了苏沫的尸体，走了上去。他用手指弹开了对方手中的那柄剑。
方余抱住了了她！
“小桐，是我！我是方余！”
苏桐挣扎着，哭着喊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叶慕风！”被方余紧紧抱住的苏桐感觉到了方余的体温，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慢慢地，苏桐平静了下来。
她依然哭着喊道：“我要杀了你……叶慕风。”
方余眼眶已经湿了，他知道他来晚了。怀抱里他最爱的女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变成一个被仇恨迷失双眼，喊打喊杀的魔女？
“我在……我在……我来晚了。”方余心痛地哭着说道。
“是方余回来了吗？”黑暗中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渐渐平静的苏桐抹去眼角的泪水，挣开了怀抱。她牵着方余的手，走到了苏青岩的面前。
苏青岩盘着腿，两只手搭在膝上，右手已经没有袖子，露出了整个膀子，看起来非常虚弱。
方余仿佛看到了一场极为强悍的对抗。两位有着震古烁今的内力的高手，在结实地对上一掌后，两股浑厚内力相冲，将衣袖撕扯成了碎布！
“快救救爹爹，你一定有办法的。”苏桐看着方余。
方余俯下身去，搭了搭脉。他惊恐地看着苏青岩。经脉全断，内力尽失！
“没用的，我不行了。”苏青岩虚弱地说道。
“不，爹爹，他内力深厚，他一定可以医好你的伤。”苏桐焦急地说道，虽然她已经知道回天乏术。
“小沫和临枫呢？”苏青岩问道。
“临枫的下落我不知道。苏沫……她……是我不好，我晕了过去，她失血过多……”
苏青岩老泪枞横，说道：“想我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我苏青岩，对不起苏家上下几百口人，对不起先祖！”苏桐挽住苏青岩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苏青岩接着说道；“我和叶慕风对了一掌，我拼尽十成内力，他才被我打得重伤，昏死过去。我自己也在激斗中被断了经脉，废了武功。他应该一个月不能下床，半年使不出内力，至少要在一年后才能恢复八成功力。所以，他现在大概撤出了苏家，你们在半年内不会有危险。”
方余将一股内力输入苏青岩体内，暖流流入，维持着苏青岩的生命。
苏青岩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小桐，找到你母亲，她有你想要的东西。”
苏桐听到“母亲”，立刻立起身，问道：“这么多年，娘到底在哪里？”
苏青岩一字一字说道，显得极为艰难：“渤海之滨。”
苏家夫人左杭野，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据说武功并不在苏青岩之下。在生下苏桐不久后，苏青岩便休了左杭野，当时引起江湖轰动，但无人知晓原因。自此第一美人绝迹江湖。
苏青岩突然紧紧地抓住方余的手，眼睁得很大，声音洪亮地说道：“照顾好小桐！”
方余苦涩的热泪流到了嘴唇上，流到了颔下。他慢慢地撤出了真气。苏青岩撒开手，把头低了下去。
“爹！”黑暗里，是凄凉的哭声响彻。
没有人知道这一役到底死了多少人，只是苏园一夜荒凉，武冢多了几座新坟。
苏青岩的坟彻底被堵住了，到底还是沉睡在里面。左边的一座略小的坟，上书“苏家孝女沫之墓”。右边一座新坟，上书“苏家忠仆之墓”，这倒是武冢里面唯一不是苏家嫡传子弟的坟墓，是祭奠这一役苏家被灭门的亡魂。苏临枫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偌大的苏家大宅空荡荡的，成了一座幽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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