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骏马在奔驰着，马上坐着一个人。她的手里有剑。

        “吁！”马上的人拉住了缰绳。前方有一个少年，一袭淡蓝色长衫，笔直地站立着。他的手里只有一张信纸，却没有剑。

        “小桐，你就这么走吗？”方余看着她，“就这样留下一纸辞书？”他放开手中的信纸，随风慢慢地吹向了苏桐。

        苏桐用两只纤细的手指夹住了那张信纸。

        那张信纸上写着：家恨未雪，望君珍重。

        她手往后一扬，信纸被震碎，散在风中。

        苏桐大声吼道：“我能怎么办？我现在一闭上眼，梦里都是爹爹，都是姐姐，都是苏家死去的人！我现在恨不得在叶慕风身上戳几百个窟窿！”

        苏桐接着说道：“我爱你，但我不能再一次接受我爱的人死在我面前。，虽然叶慕风身负重伤，但锦衣卫依然高手如云，即使多了一个你，我们也是不可能生还的。”

        方余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还记得我们曾在三生石下许下诺言，说好一起青丝变白头。你死了，我还能独活吗？”

        接着提声怒吼道：“你知道你就这样撇下我而去，我是什么感受吗？”

        在一声怒吼后，方余按着胸口，一口热血涌上喉咙，吐了出来。苏桐立刻一跃而起，从马背上飘了了过来，环抱住倒下的方余。

        “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内伤？”刚刚这个义愤填膺的小姑娘，却哭出声来，眼里尽是怜爱。

        方余虚弱地说道：“与凌乘云一战后，我虽然一拳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却也是被他护体真气反伤。膻中穴一直在涌动着真气，现在四散游走，聚拢不起来。”

        苏桐急着哭出声来：“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受了那么重的内伤，你还为爹爹输了那么多的真气。”

        “哈哈哈哈哈！”林里传来很难听的声音，像笑声又像哭声，声里透着内力，让人听得格外难受。

        方余又呕出了一口血，淡淡地说道：“川中一声哭笑不得，三味堂金蚕老祖。久仰。”

        “久闻方大侠武功卓绝，三味堂药引子可是心仪已久。”金蚕老祖说道。

        “小子资历尚浅，愧不能当，自是小侠。”

        “哈哈哈，不错不错，‘小侠’方余。”

        只能听见那“哭笑不得”，却看不见人。

        苏桐紧紧地抱着方余，用手捂住他的耳朵，眼睛一直在四处搜索金蚕老祖。

        “你看地下。”方余很虚弱，声音很轻。

        苏桐这才看着地下。地下满是蚕蛹，密密麻麻的的蚕蛹往他们爬来！

        这些蚕蛹居然是金色的，像是喂满了毒。实在恶心！苏桐顿觉胃里翻滚得难受。

        “怎么办？”苏桐焦急得很。

        “我也没了办法。”方余无奈地说道。

        金蚕越来越近！若是被它咬上那么一口，一条命算是没了！

        苏桐看了看树丛，搜索着一处可以隐蔽的地方，就算可以跃上枝头躲开剧毒的金蚕，也难防暗处伺机攻击的金蚕老祖。凭着独步天下的“落羽坠”，却是值得放手一搏的。这是下下策，看来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忽然听得一声清脆起音，林中传来一段的婉转凄凉的箫声。一时断断续续，一时悠远绵长，一时音调高昂。那箫曲奇特之处在于一段曲中有几处反复演奏，第二遍的演奏总比第一遍的声调要高得多，感情更是强烈！听者却像是忽然听见那朝雨轻下，又好像看见青青柳色。箫声临近曲终时越来越绵长，意境幽幽，诉尽离殇。

        苏桐只顾听那凄凉却动听的箫声，浑然忘了身处险境，忘了怀里的方余，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那金蚕似退潮般遁去，一会儿工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箫声终了，苏桐才回过神来，那蚕蛹早不见了踪影，“哭笑不得”的金蚕老祖始终没有出现过。

        “他走了。”方余慢慢地立起身，深吸了口气，说道：“好一曲阳关三叠，尊驾可否出来一见？”

        听得几声极轻的树丛拨动声，一个白衣女子掠了过来，身姿甚是曼妙飘逸。她手里拿着一支普通的玉屏箫。

        她算不上绝美，却有一种脱俗的感觉。她的眼睛很小，眉毛很淡，眉宇间却有一种摄人的寒气，一袭白衣，不染烟尘。她只是一个长得普普通通的女孩，却让方余和苏桐都看得出神！

        等方余反应过来，拍了一下也正在盯着白衣女子看的苏桐，这才感到失礼。心想：这姑娘好厉害的手段，不仅能驱赶虫豸，还能摄人心魄，既然帮我驱赶强敌，想来没有恶意。若是敌人，实在难缠。

        白衣女子笑声宛如银铃，说道：“谬赞了。”

        方余咳嗽了一声，问道：“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李，木子李，双字树乔。”接着说道：“早些日子就听说‘小侠’方余在少林一战扬名，今天有幸一睹风采。旁边的便是苏桐妹子吧？”

        苏桐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李姐姐救命之恩。”

        李树乔看着方余，说道:“你的伤怎么样？”

        “无妨。”方余咳嗽了一声，脸色苍白如纸。

        突然，李树乔的玉屏箫脱手而出，击在方余的胸膛上！余劲震开了苏桐放在方余身上的手，玉屏箫随即旋转着弹回李树乔的手中。这一招实在快得骇人，即使谨慎如方余也在觉察时发现躲闪不及。

        方余吐出好大一口瘀血，苏桐怒视着李树乔，说道：“你……”方余用手示意她没事，挣脱苏桐的怀抱，盘腿坐下。原来方才李树乔那一击击在方余的膻中穴上，使得方余得以打散淤积在胸口的瘀血。

        方余双手手掌掌心向上，覆于交叉盘腿的膝盖上。然后，手掌缓慢升起，真气从膻中穴开始，沿着任脉游走于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诸大穴，直上百会穴。接着，手掌翻转，掌心向下，缓慢落下，真气从百会穴开始，接着沿着督脉游走于风府、身柱、神道、灵台四穴，真气到了灵台穴因内力修为尚浅便无法继续游走，内息流走全身，像是融入了血液里。片刻间，方余的脸色从苍白如纸，变成金箔纸般骇人，而如今，已是温润如玉。功力也恢复了两三成。

        “李姑娘两度救命之恩，小可铭感五内。”方余谢道。

        “客气了。再过几日，你的功力就能恢复了，只是这几日不免要让苏妹妹劳累了。”

        “劳姐姐记挂，方才多有得罪。”苏桐说道。

        李树乔抱拳说道:“我还有要事，就先失陪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江湖再见。”

        方余苏桐二人抱拳说道：“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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