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中计谋步步艰险（一）
三更刚过，外面传来几声猫头鹰叫，凄厉哀怨。冯怜香翻身起来，走到月容房前，听了听里面，有微微的鼾声。接着，他转身下楼，出了客栈，对面的阴影处一个人冲他摆手。冯怜香左右看了看，敏捷地走过去。那人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塞到冯怜香手里，冯怜香低声和那人交谈了几句。也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冯怜香连连点头。随即，那人离去，冯怜香也回了客栈。他上了楼，敲了敲月容的房门，月容机警地坐起来，拿起身边的剑，低声问：“谁？”
“我。”冯怜香道。
月容听出是冯怜香的声音，舒了口气，把剑放下，穿好衣服，过去开门。冯怜香进了房间，月容问：“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冯怜香急切道：“事情紧急，我也来不得给你解释了。你赶快把这件衣服穿上，咱们立刻出发。”
冯怜香把一个包袱递到月容面前，月容看了看包袱问：“咱们要去哪里？”
“这个你先不要问了，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冯怜香把包袱塞到月容手里。转身离开，并把房门关上。月容打开包袱，原来里面是一件夜行衣。月容看着夜行衣怔了片刻，拿起衣服，就要穿。冯怜香突然推门进来，月容急忙用衣服遮住胸口，冯怜香“哎呀”一声，把脸转向门外，手伸到背后道：“你把这个也穿上。”
月容走过去，接过冯怜香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金丝软甲’，以前我父亲从西域商人手里得到了，后来给了我。”冯怜香道，“可以防刀枪。”
月容一把把“金丝软甲”递过去道：“你父亲给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我父亲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我想给谁就给谁。你快穿上吧，你父亲要我保护好你，我不能让你受伤。”冯怜香道。
“你是为了我父亲的话才给我的？”月容问。
“不是。”冯怜香说完，头也不回，走了。月容拿着“金丝软甲”，走到门口，看着冯怜香匆忙离去的身影，笑了。
月容换上夜行衣，来到前面，冯怜香也已换好的夜行衣。两人出了客栈，奔城外走去。刚下过的雨，地面有些滑。有几次，月容险些摔倒。冯怜香搀着月容，急急赶路。也不知走了多长的路，前面突显一座山，冯怜香领着月容钻进山林，沿着一条蜿蜒小路，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大约到了半山腰，冯怜香弯身，扒开地上的树枝，显现一个洞口，两人进了山洞，路到好走。只是洞内太黑，月容完全成了瞎子，紧紧地攥着冯怜香的手。冯怜香往哪走她就往哪里走。走着走着，冯怜香突然站住了，道：“就是这里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月容问。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冯怜香道，“攥紧我的手。”听了冯怜香的话，月容紧紧攥着他的手，冯怜香轻呼：“起！”月容只觉自己身子飘了起来，上升了有一丈多高，落在一块平地处。月容嚷道：“你到底搞什么？”
“嘘！”冯怜香急忙捂住月容的嘴，低声道，“蹲在这里，等一下会有好戏看。”
月容慢慢蹲下，冯怜香也紧紧地靠着月容蹲下。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月容听得下面有脚步声，先是很小，慢慢地就大了。“有人进来了。”月容低声道。
“嘘！”冯怜香小声道，“不要出声。”
“点灯。”下面一人喊道。
接着，一人划了火镰，点着一个火把。月容慢慢把头抬高，看到下面是个极其宽敞的洞穴，而自己隐身在洞穴的上方。
“等一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我的话你千万不要下去。”冯怜香嘱咐道。
“知道了。”月容边答应着边数点下面的人。下面有九个人，都穿着黑衣。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大氅，脸上有道刀疤，目露凶光，想必这人就是这几个的头头了。
“怎么还没来？”“刀疤客”凶声喊。
“是该来了，会不会有意外？”手举火把的人道。
“你，给我到外面看看去。”“刀疤客”指着一个光头道。
光头得了命令，抽出大刀，跑了出去。“刀疤客”环视了洞内，左边有个石桌。“刀疤客”走过去，坐在石桌上。不多时，出去的光头急急地回来了。“刀疤客”从桌上跳下来。光头指着外面气喘吁吁地道：“来，来了。”
“刀疤客”抬头，看到“千面妖姬”冷无艳抱着琵琶，袅娜地进来。月容在上面自然也看到了“千面妖姬”，一时激动，用手指着下面道：“就是她。”
冯怜香急忙用手捂住月容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月容点点头，冯怜香才松开手。刀疤客看着千面妖姬问：“怎么到现在才到？”
“路上出现点意外。”“千面妖姬”道。
“东西可带来了？”“刀疤客”问。
“当然带来了。”“千面妖姬”冷无艳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离‘明信山庄’这么近，不是很危险吗？”
“嘿嘿…”“刀疤客”阴笑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料他们再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地方。”
“我让你失望了。”司马长风从外面黑影里走出来。“千面妖姬”看到司马长风大骇，其他人立刻拔出兵器。“刀疤客”突然大笑道：“司马长风就是司马长风。”
“你也不简单，见到我还能笑出来。”司马长风拔出剑，冷冷地道。
“其实我很想哭，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刀疤客”道。
“什么时候是时候？”司马长风问。
“你死了之后。”“刀疤客”道。
“你够仁慈的。”司马长风道，“江湖上像你这样仁慈的人不多了。据我所知只剩一个了。”
“说来听听。”刀疤客道。
“‘温柔斩’雷万。”司马长风道。
“哈哈……”雷万笑道，“我十多年不出江湖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江湖上有我这一号人。”
“江湖上人虽多，但我看来之分两种。”司马长风道，“一种是人们永远想不起他叫什么，再一种人们永远不会忘记他叫什么。只可惜你属于后一种。”
“能有人记得我叫什么，我似乎该高兴。”雷万说。
“你应该高兴，只是你今天高兴不起来。”司马长风道。
“为什么？”雷万问。
“因为你遇到了我。”司马长风道。
“早就听说江湖有个‘江湖红一点，杀人一点红。’是个狂妄的人物，今日见来，果真不假。”雷万道。
“拿出你的斧头吧。”司马长风道，“我的时间是有限的。”
“我知道你的时间有限，不过我的时间却是无限的。”雷万说着身子后移，八个身穿黑衣的汉子拔出兵器，把司马长风围在中央。司马长风环视了一遍，闭上眼睛，等待对方的进攻。上面的月容自司马长风进来，整个心都提了起来，现在看到这么多人围攻司马长风，更是呆不住了。冯怜香早已猜到月容的心思，在月容还未站起来时，便紧紧拉住月容，把嘴巴凑到月容耳边小声道：“你现在下去只会连累你父亲。乖乖地在上面呆着，这些人还不是你父亲的对手。”月容想了想，乖乖地蹲在那里。眼睛始终望着下面场内。只听得下面一声大吼，其中一人举到朝司马长风砍去，其他人也拔出兵器，招呼司马长风。司马长风站在原地，等所有兵器到了身前，司马长风提起长剑，横空划过，只见的白光一闪，众人的兵刃非断即折。众人看了手中的兵器，大骇。司马长风一招占得先机，乘势又是一剑，左边的黑衣汉子离司马长风最近，他只觉察到一股寒风吹过，脸庞有粘稠的东西流出，用手一摸，右边的耳朵被司马长风削去一块。黑衣汉子惨叫一声，拿着半截兵器，像疯狗一样，吱吱哇哇地扑去。
常言道：“一夫舍命，万人莫敌。”虽然黑衣汉子的武功较之司马长风逊色不少，但他这舍命的一招，却也雷霆万钧。司马长风不愿和他正面冲突，身子一让，巧妙地躲过黑衣汉子的袭击。其他人等受了黑衣汉子的影响，纷纷舍命朝司马长风扑去。司马长风大吼一声，脚尖点地，身子凌空而起，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自上而下，舞动长剑，剑尖点点，罩住八个黑衣人。五招过后，有四个黑衣人中剑倒地，其他人等苦苦支撑，坐以待毙了。
“给我退下。”雷万大吼一声，四个黑衣人抽身回撤。司马长风明白自己的目的是抢回盒子，自是不愿多费体力，也就住了手。雷万亮出斧头，怒视司马长风。从对方眼神中，司马长风感觉到一股杀气。“江湖传说雷万的斧头上劈华山，下捣黄龙。我虽没和他交过手，单单他这眼中的霸气，就非一般人物所有。今日一战，事关成败，我要小心应对。”司马长风这么想着，缓缓把剑提起，横在胸前，闭目聚气。
司马长风闭目不动，外人不明就里，雷万可是大为吃惊。“都道司马长风杀人之快，天下无人能及。以前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看来，他的武功的确不容小觑。但看他这拿剑的姿势，便是大家风范。目前看来，在没有百分百的机会面前，我不能轻举妄动。”
两人一个提斧跨立，一个横剑直身，都在原地等待对方先动。或许，有人要说了，武学之道不在于先发制人吗？先出手的一方便多一份占得先机的机会，也就多了一分克敌制胜的机会。现在为何又等对方先动？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先发制人是对于那些武功不高，江湖经验不足的寻常剑客而言。而像司马长风和雷万这等武林一等一的高手，靠拼招式，抢局面的打法已然不适合了。相对先发制人而言，还有一种招式叫后发制人。这才是高手们擅长使用的克敌之法，也是胜率最大的招式。说到这里，问题又来了，既然后发制人相对于先发制人胜率较大，为何江湖中的大多数人都选择先发制人，而不是后发制人？其实，先发制人与后发制人的使用，不是使用者所想选择什么就使用什么的。后发制人的精髓是“寻人之破绽，后发而先制。”“寻人之破绽”是要上乘的武学修养，“后发而先制”是要上乘武功修为。简单一句话，没有上乘的武功，用“后发制人”便是束手就毙。
上面的冯怜香自然也看出，司马长风和雷万虽未交手，但两人当下较量的是定力和意志，这种较量较之于一枪一刀的厮打更为危险。他寻思片刻，小声道：“我要帮你父亲了。”
“你怎么帮？”月容小声问。
“这个先不告诉你。”冯怜香道，“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下去，知道吗？”
“听见了。”月容道。
冯怜香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瞄了瞄，用力掷出。药丸打在火把上，把火掉在地上，熄灭了。洞内顿时一片黑暗。在火把熄灭的刹那，雷万稍稍错动眼神，瞟了眼火把。司马长风抓住这个机遇，人剑合一，击向雷万。雷万忙乱中举起斧头，迎了过去。黑暗中，众人只听得“呛啷”一声响，便没了声音。
每个人都呆在远处，不敢有所举动。黑暗中死一般地寂静，沉闷，压抑。在寂静中，每个人都努力地倾听对方的声音，哪怕是一丝丝的喘息之声，也没有。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实在受不了了，划着了火石，摸索着到地上的火把，点着。洞内再次亮了。司马长风拖着剑，靠墙壁站着。雷万一手拿着斧头，一手捂着自己拿斧头的胳膊。虽然他反应灵敏，方才司马长风的一剑还是刺伤他的胳膊了。千面妖姬双手拿着十多枚暗器，做好随时发出的姿势。其他人都用手中的兵器护住自己的要害。
雷万撕了块布，把流血的伤口缠住，冷道：“方才熄灭火把的朋友也该现身了吧？”
冯怜香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住了，拍了拍月容，从上面跳下。“千面妖姬”看着身穿夜行衣，蒙着面的冯怜香，冷声问：“你是什么人？”
“取你性命的人。”冯怜香说着，拔剑刺去。与此同时，司马长风也挺剑刺向雷万。四人分作两对，逐对厮杀。“千面妖姬”见来人年纪不大，丝毫没把冯怜香放下眼里。举起琵琶，挡了过去。冯怜香见对方用琵琶挡来，心道：“好啊，等我把你的琵琶砍烂，我看你还有什么兵器。”心里这么想着，手中的剑就直奔琵琶砍来。其实，他那里知道，“千面妖姬”的琵琶乃是用千年玄铁所打造，不要说冯怜香手中一般的长剑了，即便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也砍不断的。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的兵器相碰，“当”地一声，冯怜香的长剑断做两截，“千面妖姬”的琵琶却是完好无损。冯怜香看着手中的断剑，大骇。“千面妖姬”则大喜，抡起手中的琵琶，朝冯怜香砸来。冯怜香脚尖点地，身子腾空，用手中的断剑与“千面妖姬”厮杀。
“千面妖姬”欺对方没了兵器，一心想指对方于死地。正在她全力猛攻之时，不料自己怀中的木盒掉在地上。冯怜香看得真切，手中的断剑急攻几招，寻得一丝空隙，也不顾自己是否有生命危险，便俯身去捡地上的木盒。“千面妖姬”离木盒的位置较之于冯怜香远些，寻思自己抢不过他，就来了一个“围魏救赵”之法。注意一定，左手一扬，一枚暗器朝冯怜香飞去。虽然冯怜香听得背后的暗器之声，但他一心想要捡起地上的盒子，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冯怜香的手指接触的盒子时，千面妖姬的暗器也打在冯怜香的左肋。冯怜香惨叫一声，拿着盒子，滚到一个角落，一直有捂着中暗器的地方，样子很是痛苦。
“千面妖姬”慢慢走过去，冷笑一声，拿起琵琶朝冯怜香砸去。月容在上面看得真切，她大喊：“住手！”整个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千面妖姬”没料到上面还有人，更不知道来人的武功如何，不敢硬对。身子后撤，让开月容。月容一则用力过大，二则把注意力都放在“千面妖姬”身上，没有注意到脚下。落地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月容急忙用剑撑住地面，忙乱中把脸上的面纱弄掉了。
一边的司马长风在打斗中看到夜行人竟是月容，心里一惊，自比寻常。也就这一分神，雷万急攻几招，本来是司马长风占优的局面又五五开了。
“千面妖姬”见来人是一个小女子，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阴笑一声，左手抚弄琵琶，三枚暗器朝月容飞来。月容那见过这种局面，看到暗器朝自己飞来，呆在那里，没了注意。冯怜香在一旁看得真切，急忙拉了月容一把，月容身子一歪，倒在冯怜香怀里，也幸亏这一倒，躲过了“千面妖姬”的暗器。
月容挣扎着站起来，冯怜香让她站在自己后面。“千面妖姬”阴笑道：“自己的性命就快不保了，还有心怜香惜玉。我就让你两个到地狱里作伴去吧。”说着，脚尖点地，身子飞起，从上而下，拿着琵琶，砸将下来。
冯怜香一手拉着月容，一手拿着木盒，更兼他左肋的伤口很重，要躲过这一击是不能了。他叹了口气，闭上眼，接受命运的安排了。过了片刻，冯怜香只听得一声响，却没感觉到自己身上再有伤口。睁开眼睛，看到司马长风拿着剑站在自己前面，而“千面妖姬”在三尺外的地方，一手拿着琵琶，杵着地。一手握着胸口，脸色极其苍白。
原来，司马长风再与雷万交手时，时时注意着这边的变化。当他看到“千面妖姬”最后的雷霆一击，冯怜香躲不过时，便急攻几招，避开雷万。反身袭向“千面妖姬”。由于司马长风的武功是在高于“千面妖姬”，“千面妖姬”的琵琶还未打中冯怜香，司马长风的剑已经插进了“千面妖姬”的胸口。
司马长风横剑护住月容和冯怜香。月容和冯怜香慢慢后退，没几步便到了墙。雷万挥了挥手，几个黑衣人围了过去。雷万冷笑道：“我看你们这次还能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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