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千里艰辛赴死难（一）
七月的乡间处处洋溢着生机。新割的土地上，玉米苗在烈日下茁壮生长。小道边，不知名状的花草相互拥挤着，彰显着生命的气息。黄昏中，天边飘过几片绛色鸟羽状的浮云，蜻蜓在夕阳下飞来飞去，蝉儿在高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一阵黄牛的闷叫，几点孩童的嬉笑，是放牧的人儿回家了。你看你远方的小径上，三两个孩童在黄牛后面，拿着鞭子，相互嬉笑，脸上尽是无忧的欢乐。村庄上空，袅袅地浮起了炊烟，在田地里劳作的农人闻到了家中妻子做的饭香，放下锄头，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太阳，擦了把脸上的灰尘，憨憨的脸上显现出满足的欢喜。
夜晚到来，这些依靠农田，这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人们，暂时退出了这个舞台。而另外一些人，被人们称之为或侠客或大盗的江湖人，夜晚是他们的天地了。
宁静的乡间小道上，出现一个人，手拿长剑，步伐匆匆，忙着赶路。他就是司马长风，“长风镖局”的司马长风。
自意外地接到一盘鸡后，司马长风左思右想了好久，认为这只鸡是一个暗号，而这个暗号的发起者应该就是“天龙门”的人，是告诉我送镖的时间与地点了。后来，司马长风又向掌柜的打听京城附近是否有个与“鸡”有关的地方。掌柜的想了想，没想起来。司马长风出科客栈，又打听了几个人，依然不知道京城附近有与“鸡”相关的地方。回客栈的路上，经过一家卖猪肉的案铺，意外听到一个卖猪肉的人同另一个人悄声说了“极乐寺”。虽然那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一者司马长风内功深厚，耳朵比一般人灵敏；二者，司马长风正想着“鸡”的事情，所以对周遭与“鸡”有关的事情特别注意。
司马长风拐向肉铺，卖肉的看到客户来了，举着砍刀，大声说道：“这位，你要猪肉？”
“不，我向你打听一个地方。”司马长风道。
卖肉的听司马长风不是卖肉的，态度立刻变了，“啪”地声把刀砍在桌子上，不耐烦地问：“我不知道。”
“我没有问，你怎么就知道不知道。”司马长风道，“方才你说‘极乐寺’，可有这个地方？”
旁边那人听司马长风说出“极乐寺”三个字，侧眼看了看司马长风，一语不发，仓促跑开。卖肉的拿眼睛打量着司马长风，脸上的表情也说出是惊恐还是害怕，一时顿在哪里。司马长风道：“怎么不说话了？”
卖肉的回过神，阴着脸，扛起案板上一扇猪肉，嚷嚷道：“到时间了，今日关门了。你要买肉明日再来。”
司马长风伸手按住猪肉，笑着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卖肉的扛着猪肉，使劲往前冲，却是丝毫走不动。无耐，他重新把猪肉放在案板上，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司马长风道。
“什么问题？”卖肉的问。
“方才你可说‘极乐寺’了？”司马长风问。
卖肉的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方小声说：“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我只是想知道京城附近是否有这个地方。”司马长风道。
“有。”卖肉的站起身，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在哪里？”司马长风问。
“出了京城，向西走十里路，有个‘骆家庄’的地方，你问一下哪里的人就知道了。”卖肉的道。
“你没有骗我？”司马长风问。
“信不信由你。”卖肉的道。
“好，暂时信你。不过，”司马长风把剑举起来道，“如果你敢骗我，我手里的剑可饶不了你。”
司马长风转身离开，在回客栈的路上，司马长风已经把那张字条的意思想通了。“见鸡而行”是让他看到送来的鸡就动身，“遇鸡而止”是说到了“极乐寺”就到地方了。回到客栈，月容站在房间内翘首期盼，司马长风进门就问：“把那个木盒给我拿来。”
“你知道那个字条的意思了？”月容问。
“知道了。”司马长风道，“这附近有个‘极乐寺’，我要去哪里。”
月容从包袱里拿出木盒，交给司马长风，道：“我也去。”
“你不能去。”司马长风道。
“为什么？”月容问。
“你要留在这里，等着你大叔和冯怜香。万一我一时回不来，你们再去营救我。”司马长风道。
月容想想司马长风的话，有几分道理，不在争执。司马长风揣好木盒，拿着剑，离了客栈。出了京城，太阳已摇摇欲坠，司马长风边走边欣赏两旁落日中田间的景色。不多时，到了一个村子。迎面走来一个扛着锄头的农人。司马长风向前一步，道：“打扰了，这位兄台，前面的村子可是‘骆家村’？”
农人放下锄头，打量了司马长风，道：“不错，我就是‘骆家村’人，这位兄台，你有事吗？”
“哦，是这样，想问兄台可知道‘极乐寺’怎么走？”司马长风道。
听了司马长风的话，农人身子向后一趔，脸色骤变，拿起锄头就要走。司马长风急忙伸手拦住，道：“兄台不要急着走，你还没有告诉我‘极乐寺’怎么走哪。”
“兄台，不，老爷，你就饶了我吧，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你就开开恩，放我走吧。”农人突然给司马长风跪下，祈求道。
司马长风怒道：“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我一没有拿剑逼你，二没有用刀砍你。你让我如何饶你？”
“老爷，只要你不问‘极乐寺’的事情就是绕我了。”农人道。
司马长风看着农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想起卖肉的惊恐失措的表情，认定这‘极乐寺’内一定不同寻常的事情。并且他们都必定知道其中的变故。农人见司马长风不在说话，抬头看了看司马长风，司马长风冲他笑了笑，突然拔出长剑，架在农人的脖子上道：“你现在求饶才对。”
“我……”农人张着口，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司马长风冷声说道：“你可知道我这把剑杀了多少人吗？”
农人摇摇头，颤声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告诉你。”司马长风道，“我这把剑杀了一百三十人。杀这么多人了也不差你一个，你说是不是？”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农人趴下，捣头如蒜。
“要我饶你也可以，不过你要按我的要求做。”司马长风道。
“老爷说，我都做。”农人道。
“起来吧。”司马长风收起长剑，道。
农人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司马长风跟前。司马长风拍了拍农人的肩膀，笑道：“不要紧张，我知道你老婆现在一定在家里等你吃晚饭，当然还有你的孩子和你的老母亲。如果你想早一点回去和他们见面，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只要你不骗我，我不会为难你。”
“老爷放心。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农人道。
“好，我问你，‘极乐寺’怎么走？”司马长风问。
“顺着这条道，一直走，遇到一座不大的山梁，然后穿过山梁就是了。”农人道。
“你没有骗我？”司马长风道。
“我的大爷，我就是有两个脑袋也不敢骗你。”农人道。
“那我再问你，方才我对你提及‘极乐寺’，你为什么如此恐惧？”司马长风问。
“这？”农人欲言又止。司马长风晃了晃手中的长剑，威胁道：“怎么？你不怕死了？”
农人像做贼似地左瞧右看，发觉这一带没有人，方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不瞒大爷，‘极乐寺’里最近正闹鬼。”
“大千世界，朗朗乾坤，何来的鬼魂？”司马长风问。
“以前，哪里是没有鬼魂，只是‘极乐寺’的中僧人被杀死后，有人晚上从‘极乐寺’过，见过鬼的。”农人道。
“你把话说的详细些。”司马长风道。
“事情是这样，原本，‘极乐寺’里面住着一百多位僧人，这些人平时不曾下山，全都是于世无扰的出家人。半个月前，突然来了一伙强人，一夜之间把寺里的僧人都杀死了。”
“来的一伙是什么？为什么杀寺里的僧人？”司马长风插口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农人说，“不要说我了，县衙里的捕快来了，查了两天的案子，也没有查出一个子丑寅卯。最后，还不是不了来之。”
“县衙捕快都是吃干饭的废物，他们能查出什么。”司马长风道。
“大爷明鉴。”农人道，“事情奇就奇在这里。那些捕快返回县衙的当晚，有人听得寺庙里有人念经，还有打木鱼的声音。大爷你想想，寺里的僧人都被人杀了，这念经的人不是鬼又是什么？”
“或许是那人看走了眼。”司马长风道。
“一人两人还有可能是看走眼，在最近几天，接连有五六人都看到了。村里的老人说寺里的僧人是冤死的，衙里的公人们又不能为他们报仇，所以就夜里出来，惹是生非。”农人道。
“和尚本就四大皆空，哪里来的仇恨，一定是有人作怪。”司马长风道。
“大爷说的是，大爷说的是。”农人点头附和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司马长风道。得到允许，农人拿起锄头，急急离开。看着农人狼狈的身影，司马长风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对于农人方才的言语，司马长风不相信。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鬼神之类的事情。即便农人所说夜半有人听到寺里有念经之声，也是他人故意为之。而这件事背后的主使者，十有八九是“天龙门”的人。想到这，司马长风忽然想起对方把自己引到一个空寺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天龙门”最近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都是些正义人士所不耻之事，他们如此大费周折，一定是有原因的，今晚我还是小心些为好。
司马长风看了看西天，太阳已经落下，启明星早早地升起了。按照农人的指示，司马长风踏着微微夜色，继续前行。农人告诉司马长风的方向不错，但农人没有告诉他这条路会如此之长。司马长风赶到“极乐寺”，已到子夜时分。
“极乐寺”在一座山梁后面，背面是一片乱树林，左右被群山包围，只有前面有一条从山梁上下来的小路可走。从远观，“极乐寺”的面积不大，院墙和房屋也很整齐，没有残垣断壁的颓废和荒凉感。或许是所受农人言语的影响，司马长风一踏进庙门，感觉到一阵阴风迎面吹来。风中似乎还夹杂这血腥味。里面没有点灯，黑乎乎的，地上覆盖了一层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死寂的院落中，这点声音被放大了千倍。穿过一口井，司马长风来到大殿门前，门虚掩着，司马长风把耳朵附在门上，听了片刻，里面没有动静。“会不会是自己搞错了，不是这里。”司马长风心道。他提高音量，大喊：“寺里可否有人？”喊过之后，是一阵空荡的回音，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确定是没人了，司马长风转身就要往回走。这时，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司马长风转身，看着殿门道：“既然来了，为何不亮灯？”
“你没有进来，怎么知道我没有亮灯啊。”里面人道。
司马长风拔出长剑，慢慢推开殿门，看到正面佛像后面有一束亮光。司马长风转过佛像，后面坐着一女子，穿着妖艳，年纪四十左右。女子前面放着一颗夜明珠，方才司马长风看到的光亮就是夜明珠发出的。
“司马镖主，我在这里可等了你好长时间了。”妇女道。
“我也想快点赶来，只是你的谜底太难猜了。”司马长风道。
“东西可带来了？”女人问。
“你就是东西的主人？”司马长风问。
“我不像吗？”女人问。
“非常像。”司马长风从怀里拿出木盒。交给女人。女人打开木盒，看了看，复还给司马长风道：“你怀疑的很有道理，我不是东西的主人，不过，我可以带你见这个人。”
司马长风接过木盒道：“请了。”
女子长袖一扬，佛像后面开了一个暗门，女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司马长风看着女人，讥笑道：“你对这里的形势非常熟悉？”
“至少比你熟悉。”女人道。
“如果我没有听附近才村民说这是住着和尚的地方，我一定会认为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司马长风道。
“谢谢你的恭维，可是我不是。”女人道。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司马长风问。
“你是说杀死寺庙里的僧人？”女人问。
“不错。”司马长风道。
“‘天龙门’做事需要理由吗？”女人反问。
“这倒是个很好的理由。”司马长风道。
“司马镖主，请吧！”女人道。
“你请了。”司马长风道。
“怎么？司马镖主怕我暗下黑手？”女人问。
“难道你不是这种人？”司马长风反问。
“呵呵！”女人笑道，“我现在明白了你的‘长风镖局’为什么会有今日的成就了。既然司马镖主对我如此畏惧，我就在前面带路了。”
女人放要进洞，司马长风伸出长剑，挡住女人。女人看了司马长风一眼，问：“司马镖主，你这是何意？”
“我在前面。”司马长风道。
“你相信我不会暗害你了？”女人问。
“不相信。”司马长风道。
“我这就不明白了。”女人道，“你既然对我不放心，为什么在前面，我会害你的。”
“你不敢。”司马长风道。
“为什么？”女人问。
“你不是我的对手。”司马长风道，“你还不想死，所以你不敢。”
“你错了，不是我不敢，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女人道。
“是吗？”司马长风问，“什么时候又是时候？”
“当你没有理由在活在这个世上的时候。”女人道。
司马长风冷笑了声，提着剑，进了洞。女人拿着夜明珠，紧跟其后。行了三五丈，突然没了道路。司马长风停住，女人绕到前面，单手在石壁上摸了摸，只听得“哄”地一声，又一扇石门开启了。出了石门，到了野外，天空中繁星点点，四周是宽阔的平原，杂草丛生。司马长风仔细查看，想找一标志性的东西，以便自己回来时有迹可寻。
女人见司马长风不走了，转过身，讥讽道：“怎么不走了？莫非司马镖主想要在此常住不成？”
司马长风“哼”了声道：“如果你的武功也和你的口齿一样厉害，你会无敌于天下。只可惜，事实并不是这样。所以，我劝你少说句话为妙。常言道：祸从口出。你不会不知道？”
女人本想讽刺司马长风，现在却反过来被被司马长风讽刺了一番，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忌惮司马长风的武功，不敢动粗。只好板着脸，怒道：“少废话，门主在前面等着你那。”
司马长风叹了口气道：“夫子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话使用一定的道理。至少你的存在证明了它的正确性。”
说话间，两人来了丁香丛中，一股异样的香气迎面扑来。司马长风忙问：“这是什么花的香气？”
“当然是丁香花了。”女人道。
“不对。”司马长风道，“这不是丁香花香，丁香花香气淡雅，而着香气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女人道。
“莫非是毒气？”司马长风暗道。心中凛然，是不是毒气都是小心为好。是以，他暗暗地闭住呼吸，不让毒气进入体内。如此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穿过丁香丛，眼前突显一座房子。
房子本身到没有什么奇怪。司马长风惊讶于房子出现的太过突然了。虽然是夜间行路，依司马长风的内力，三丈之内的事物还是可以分辨的清楚。而这间房子出现在司马长风的眼中时，他离房子的距离只有三五米了。司马长风绞尽脑汁地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就是这里了，你可以进去了。”女人的话打断了司马长风的思维。司马长风暗暗地提了口气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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