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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道是无情却有情(一)


八月十五夜,月上柳梢头。九州四海,万家千户,对月浅吟,遥寄远方亲人。幽幽哀思,举杯邀月。多情佳人,风流才子,共望一轮明月。

        月影下,“长风镖局”的大门阴沉,厚重。门前,枫叶掩埋了台阶。一阵风吹过,落叶沙沙,使得本就冷清的气氛又加重了几成。俄而,一个老人冲月影中走来,站在门前,看着牌匾上随风舞动的蜘蛛网,摇摇头叹了口气,上了台阶,推开重重的木门,进了院子。转过身,把一轮明月关在门外。

        院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火味。老人望着远处的房间正出神,苏如烟的丫鬟侍书抱着一个包裹,从老人身边匆匆走过。老人看到侍书,忙叫住,道:“侍书,你这是干什么去?”

        侍书回头,看着老人道:“回李管家的话,妇人吩咐我那些东西。”说着,侍书甩了甩包袱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妇人要的。”

        “哦”李管家问,“这几日妇人可休息好了?”

        侍书摇摇头。李管家叹了口气道:“你去吧。”

        别过管家,侍书来到苏如烟房间。苏如烟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双目微闭,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桌上,有一个香炉,袅袅地冒着香烟。侍书把包袱放到桌子上,小声道:“夫人,东西拿来了。”

        苏如烟睁开眼睛,看了看包袱,问:“路上有没有碰到人?”

        “碰到李管家了。”侍书道。

        “他可说什么了?”苏如烟问。

        “没有。”侍书道。

        苏如烟把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四方盒子,桃红色,鲜艳喜庆。苏如烟打开盒子,盒子内装着一叠纸,上面都写着字。她拿出其中的一张,上面是一首词,晏几道的《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

        记得小萍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苏如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让侍书点起一盆火,把手中的纸丢进火里。看着飞舞的火焰,她的心渐渐沉寂了。

        风大了,把虚掩的窗户刮开了。侍书过去,方要关好窗户,猛然看到冷无情在花阴处站着。一瞬间,侍书忘记了关窗。“你怎么了,关个窗户要这么长时间。”说着,苏如烟走到窗前。当他看到外面的冷无情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两人相视了半柱香的时间,冷无情走到窗前,苏如烟转过身道:“我说过了,不想见你了,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放心你。”冷无情道,“看你这样我的心好痛。”

        “不要说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回忆了,你也不要在说了。”苏如烟道。

        “过去的事情你真的能忘记吗?”冷无情问。

        是啊,过去的事情她苏如烟真的就能忘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在别人面前,甚至于在他面前,她可以很坚强地欺骗他们,说她要忘记一切。可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一个人独坐窗前时,那个夜晚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了眼前。

        首先,可以很肯定地说,那是一个悲伤的夜晚。平时喜欢到酒肆喝酒的老胡带给她,也带给“长风镖局”所有人,一个不幸的消息。司马长风死了。老胡是从朱老三哪里得到的。老胡和朱老三是酒友,当然,他们这个酒友的友不是朋友的友。他们虽然在一块喝酒,但他们却没有任何交情。这句话听着有些怪了,先不要着急,等我解释清楚就不感到奇怪了。老胡和朱老三都是喜欢喝酒的,但他两人喝酒时有一个坏毛病。就是一个人喝不下去,但要找一个陪他们的喝酒的,又没有那么大酒量的人。就这样,两人凑在了一起,今日你请我,明日我请你。谁也不沾谁的便宜。可巧这日该老胡请场了,忘记带钱了。老胡就对朱老三说好话,让朱老三先请,明日老胡在不上。可这朱老三不干。两人说着说着就叫上了劲。先是大声吵吵,最后是破口大骂,相互揭对方的老底。在揭老底时,朱老三说:“你不用得瑟,用不了多久你那个‘长风镖局’就要关门。”

        “你说什么?朱老三,你诅咒我可以,但是哪敢诅咒‘长风镖局’,我跟你没完。”老胡怒道。

        “诅咒?我是诅咒你们吗?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诅咒的。”朱老三道。

        “什么事实?”老胡问。

        “事实就是‘长风镖局’的总镖主司马长风已经死了。”朱老三道,“你们那个总镖主都死了,‘长风镖局’还能坚持多久?”

        “好啊,朱老三,你干骂我家总镖主,我跟你拼了。”说着,老胡从朱老三扑了过去。就这样,两人扭打在一起。打着打着,进来一个人,五十多岁,留着胡须,面色慈祥。朱老三见到来者,忙大呼:“单老先生,快救救我啊,老胡他疯了,要杀人啦。”

        那个被朱老三称作单老先生的人笑吟吟地看着两人,道:“老胡,你这是干什么?在这里打架,让我颜面何存。”

        老胡住了手,站起身,打打身上的土,道:“老先生,你可得为我做主。朱老三诅咒我家镖主,你说该不该打。”

        “他如何诅咒你家镖主了?”单老先生问。

        “他说我家镖主死了。”老胡愤怒地道。

        “哦,原来是这件事情。”单老先生道,“老胡啊,你还不知道吧,你家总镖主确实死了。”听了单老先生的话,老胡呆住了。单老先生可是扬州一带的名人,至于他因何出名,没人说得上来。这就像公元两千后的一些大师们,没有人说的清楚他们在那个方面有一技之长,出人头地的才能,但也没人否认他们是名人。单老先生就是扬州一带的名人,尤其是在老胡这种普通人心中,单老先生浑身上下都是真理。对于单老先生的话,老胡更是没有丝毫的怀疑。

        回到“长风镖局”,老胡先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管家,管家又告诉了她的老婆,她老婆又告诉了侍书。最后,侍书告诉了苏如烟。苏如烟是在晚上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时她正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芭蕉,计算着丈夫离家的日子。侍书端着一壶水进了房间,她把水壶放在桌子上。然后,站在一旁,默默不语。苏如烟很奇怪,因为平时侍书是个话语很多的人。今日她怎么就不说话了。苏如烟看了眼侍书,发觉她浑身发抖。苏如烟问:“侍书,你今日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啊?”

        “没,没有。夫人,我很好。”侍书吞吐道。

        “你很好吗?平日你说话很流利,今日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苏如烟问。

        “没,没有事情。”侍书道。

        苏如烟双眼直直地盯着侍书,侍书不敢看苏如烟的眼睛,把头低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苏如烟叹了口气道:“你跟了我十多年,你心里有没有事情我会不知道?难道你还有事情是不能对我说的吗?”

        “夫人,我,这……”侍书还是不肯说。

        “有事情你就说出来吧。我会替你做主的。”苏如烟道。

        侍书犹豫了再三道:“夫人,我说了这事你可得坚持住。”

        苏如烟有一种不好的意识。她摇了摇牙道:“你说吧,我没事。”

        “我听人说总镖主已经死了。”侍书小声道。

        苏如烟头一阵眩晕,她用手紧紧地扶住桌子,努力地让自己坚持住。侍书见苏如烟脸色苍白,身子发软,吓坏了。她忙扶住苏如烟,哭泣道:“夫人,你还好吧。”

        “我没有事。”苏如烟支开侍书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说,总镖主死了。”侍书吞吐道。

        苏如烟抓住侍书的手慢慢地松开了。侍书呆呆地看着苏如烟低下头,身子一颤,昏迷过去。侍书才如梦方醒,使劲摇晃苏如烟,没有反应。侍书拍了下头,想到一个人,急忙跑了出去。当她来到冷无情的房间时,冷无情正在喝酒。一个人,摸摸地,对着窗外的满天繁星。

        其实,冷无情是不喝酒的。至少当冷无情还是冷心寒时,他是滴酒不沾。这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他的师父“鬼叫子”告诉他,如果想成为一流的剑客,就不能饮酒。起初,他不知道成为一流剑客与不饮酒有什么关系,可是他还是遵守了他师父的话,这一遵守就是二十年。直到在他二十岁那年的那一天,当他得知苏如烟就要嫁给司马长风时,他喝酒了。第一次,喝的还很凶。整整一坛绍兴黄酒。

        大多数时候,酒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对那些伤心意绝,厌倦尘世的人。酒可以让人超脱凡间。那种酒后沉醉,飘飘欲仙的感觉,确实能让人忘却曾经有过的痛苦。有时,忘却是一种快乐。人生的痛苦就是由于负担太多。适时的忘却可以让疲惫的心重新飞扬。

        侍书来到时,冷无情已经喝下半坛酒了。以至于侍书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觉。当他回过身,看到身旁站着一个人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是多么的迟钝了。也就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师傅苦心劝他不要的饮酒的道理了。反应迟钝,对于一个江湖人,这是一件致命的软肋。

        “三爷,不要喝了。出,出事了。”侍书惊恐道。

        冷无情上下打量着侍书,讥讽道:“现在还有比喝酒还大的事情吗?”

        “真的出事了。”侍书一把夺过冷无情手中的酒杯,道,“夫人,夫人她昏过去了。”

        “夫人?夫人是谁?”冷无情晕乎乎地问。

        “你真的晕了?”侍书怒道,“夫人就是苏如烟啊。”

        苏如烟三个字犹如一盆冷水,瞬间让冷无情清醒了。他急忙站起身,慌乱中把桌上的酒坛带翻了,落在地上,碎片四溅。冷无情出了房间,三两步来到苏如烟的卧室。苏如烟还在桌旁的地上躺着。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冷无情把苏如烟抱到床上。探了探她的脉络。脉象虚弱。冷无情心知情况不妙,急忙把手掌贴在苏如烟的后背上,为她输送元气。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苏如烟的肩膀有了少许颤抖,慢慢地,整个人有了知觉。冷无情把手拿开,舒了口气道:“你醒了。”

        苏如烟回过头,看了冷无情一眼,没说话。起身走到桌旁,默默地坐在凳子上。冷无情也离了床,站在苏如烟身后。两人相互沉默了片刻,苏如烟问:“你早就知道了?”

        “我怕你接受不了。”冷无情道。

        “可是,纸里是藏不住火的。”苏如烟道。

        “我知道你早晚都要知道的。可我想让你尽可能地多快乐一天。”冷无情道。

        “你心里真的还有我?”苏如烟问。

        “你要听实话吗?”冷无情反问。

        “你会对我撒谎吗?”苏如烟反问。

        冷无情沉默了片刻道:“我从没有忘记过你。”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句话?”苏如烟问。

        “这么多年,比不是过的很快乐吗?”冷无情道。

        “你整天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能快乐吗?”苏如烟道,“你是不是有意报复我?”

        “是。”冷无情点点头道,“当年我之所以要留在这里,就是想着报复你。你知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父亲为什么把你嫁给他?难道我真的就不如他吗?”

        “不,你什么都比他好。”苏如烟道,“只是除了一点。”

        “哪一点?”冷无情问。

        “你不如他稳重。”苏如烟道。

        “这就是你要选择他的原因?”冷无情问。

        “这是我父亲要选择他的原因。”苏如烟道。

        “到现在你还把责任推到你父亲身上吗?”冷无情冷笑道,“你难道忘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你曾说过,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你的决定。”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我有不得已的原因。”苏如烟道。

        “什么原因?”冷无情问。

        “这是我家族内的一件事情。至于事情是什么,我无法告诉你。我父亲在告诉我那个故事的时也交给我了一个重担。”苏如烟道。

        “为了能找个人分担你的重担,你就嫁给了司马长风。”冷无情道。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所以,你报复我,我一点都不怪你。”苏如烟道。

        “一开始,我是想着要报复你。可,当我看到你每天都脸带笑容,生活的很快乐。我改变了注意。”冷无情道,“我曾经说过,在我心中,你就是海棠,婀娜多姿,千娇百态。你生来就是要人疼,要人怜惜的。现在有一个人替我疼你,照顾你,我又有什么好报复的。我要默默地守在你身边,当这个疼爱你的人不在了,我再来守护你。”

        “能听到你说这一番话,我很知足。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我了。婀娜多姿已让岁月的流水涤去了,千娇百态也随风化掉了。”苏如烟幽幽地道。

        冷无情向前一步,摸着苏如烟的肩膀道:“不要在说了,我对你的心不会随时间的改变而改变的。”

        苏如烟挪下冷无情的手,慢慢地走到窗前,望着天上升起的那轮明月,心里感慨万千。过了片刻,幽幽地道:“心虽在,人已远。忘事如风,过去的又怎能追的回来。”

        冷无情走过去,扭过苏如烟的身子。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用布包着。递到苏如烟面前,道:“打开它。”

        “这是什么?”苏如烟问。

        “打开它你就知道了。”冷无情道。

        苏如烟看着冷无情那双神情的眼睛,犹豫了下,还是接过布包,慢慢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发簪,发簪上有只蝴蝶,飘飘欲飞。“这是怎么回事?”苏如烟惊问。记忆中,在她结婚的那天,冷无情亲手把这个玉簪换给了她。之后,她随手把玉簪丢在地上。这个玉簪还是那个玉簪吗?难道他又把丢弃的玉簪捡起来了?

        “你说过,你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之后,就遇到了我。你怀疑你前世是一只蝴蝶,就做了这个蝴蝶的玉簪给我。说是只要我看到这玉簪上的蝴蝶就想到了你。”冷无情道。

        “你把它捡回来了?”苏如烟问。

        “是司马长风给我的。”冷无情道。

        “为什么?”苏如烟问。

        “他相信我。”冷无情道。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如烟问。

        “这是我两人之间的约定。”冷无情道。

        “什么约定?”苏如烟问。

        “我和他约定好了,只要他司马长风没有能力保护你了,我就把你从他手里抢过来。”冷无情望着苏如烟。从他那双炙热的眼神中,苏如烟感觉到了一种爱情的火焰。熊熊的火苗从他的心中渐渐地向她的心中蔓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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