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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灌汤包


从海湾回来的那个晚上,  阿夏一夜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她的心到现在都跳得很快。

        她点起蜡烛,  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嘴唇,  原本她的唇色偏淡,  可现下在这昏黄的烛光下,  都能看到嘴唇似染了一层水红。

        阿夏的手指轻轻触着这发麻的唇角,她的脸上飞起两团潮红,将镜子反扣到一旁,  蒙头躺进床上,  良久她又拱起身子爬起来。

        顶着一头乱发,  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连着旁的一些东西放到个布袋子中。

        而后大半夜收拾起衣衫来,  她决定好了,  明日就要去外祖家,包袱全都收拾好后。

        阿夏坐在床沿上,低垂着眼眸,才发现自己的脸皮这么薄。她暗暗地想,反正没过个十来天她是不会回来的,  且让盛浔一个人待着去吧。

        她咬着唇,  趴在窗前等天亮,  外头有朦胧的日头时,  阿夏提着包袱就往楼下赶。

        方母正在楼下忙活着,今日大伯和阿阳也准备回去,她把要给两人带走的东西给准备好。

        刚搬出个罐子,  拍拍上头的尘土,  抬起头一看阿夏拿个包袱站在楼梯口,  纳闷地问她,“你拿这下来是要去做什么?”

        “阿娘,我今日想坐大伯的船,去外祖家。”

        阿夏把那袋包袱放到一旁的凳子上,怕方母不答应,说得有理有据,“昨日我的生辰,外祖他们没有过来,那刚好我闲着,可以自己上门去,正好还能再过个生。”

        触及到她娘的眼神,赶紧改口,“哎呀娘,我说笑的,这不是之前外祖母就催着我去,早点去还能在那里多待段日子不是?”

        “我说你这孩子,”方母手搭在腰间,“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成了,你早点去看看你外祖也好,先过来吃饭。”

        饭间里太婆正在叮嘱大伯,“老大,你也不是年轻时候了,上了年纪之后就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可别再跟以前一样了。回去后也好好跟小杏过日子,阿笑的婚事你也要上心点。”

        “娘,我都知道,”大伯不管太婆和太公说什么,都一一应下。

        “大哥,等会儿还得托你个事,”方母端着一盘蒸笼进来,放到桌上时说道。

        “什么事,弟妹你尽管说。”

        “就是阿夏这丫头,今早下来说要去她外祖家,我想想也行。不过现在家里头也忙着,没时间送她过去,这不是就想麻烦大哥一趟,等会儿转个道送她一趟。”

        方母的话音刚落,方觉就问她,“怎么今年转了性,要这般早过去?”

        之前年年都是才到端午前几日才过去,今日离着还有十天,竟要这般早过去,可不就是转性了。

        阿夏死鸭子嘴硬,她说:“我想外祖了。”

        “好好,到时候大伯送你去王家庄,顺路的事情。”

        大伯满口答应,阿阳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怂恿,“阿夏,你都上了我们的船,干脆先跟我们一道回宁塘去,等端午边上再送你去王家庄怎么样?”

        阿夏想想后,还是摇摇头,“我要之后跟我爹娘一块去。”

        她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顿时发笑,方母就对阿阳道:“阿阳,你也别劝了,我们阿夏这是怕到时候,一个人招架不住那边的三姑六婆。”

        宁塘那些本家的亲戚,一个个都好做媒,甭管亲疏远近,只要沾亲带故就亲热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阿阳也闭了嘴,连他都不得不承认,那些三姑六婆属实是难以招架。

        等大家话说完后,阿夏才小心提起一个灌汤包,昨夜没睡一顿折腾,她早就饿得不行。

        这灌汤包一瞧就是她爹的手艺,捏的褶子都相同,一圈褶子很漂亮,收口又小。放在蒸笼里时灌汤包一个个边缘扁,提起一只后,肉馅带汤往下垂,饱满似夏时的桃子,满满一肚子的汤汁。

        灌汤包要想好吃,一在汤,汤得浓郁而利口,所以光搅好肉馅不成,还得往里头放做好的皮冻,上锅蒸熟后才能有满肚汤。二在皮,讲究揉面时三软三硬,才能做到皮薄不破。

        吃蒸好的汤包,阿夏谨记一句话,“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就是先在皮上戳个洞,再小心啜饮里头的汤汁,以防上来就被烫着唇皮。

        肉馅的吃着虽美,不过要是能赶上秋初的螃蟹肥美时,包一笼蟹黄汤包,那才鲜。

        阿夏吃完几只灌汤包后才觉得又有精神了,见方觉起身,她也擦把嘴赶紧溜出去。

        叫住方觉,“哥,你晚点帮我把这个东西,”她说到这,话里干巴巴的,“交给盛浔,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方觉接过那布袋子,笑道:“怎么,你们两个还闹别扭了不成。”

        “不是,啊呀,大哥你交给他就成了。”

        阿夏明显不想再说这个话茬。

        “好好好,到时候我是不是还得在他面前说,你去外祖家半个月不回来。”

        方觉打趣她,在心里叹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那大哥你要说的话,你就说吧,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阿夏把头瞥向一边,话里话外都在否认。不过一想到昨日收的生辰礼还在盛浔的船上,都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只能等回来再说了。

        “成,大伯要走了,”方觉拎过她的包袱,收了笑叮嘱道:“到了外祖家可别哪都去玩,尤其是松岭山,端午前后那里正是蛇多的时候。”

        “好好,我都听进去了。”

        阿夏点点头,同样的话她爹娘又轮流交代一遍,耳朵旁才算清净。

        “老大啊,要是没事就划船过来,带着小杏和阿笑也来看看。”

        太婆的话里满是依依不舍。

        “是喽,不过晓得你也忙,这事就不强求了,今年出海稳着点。”太公的思念总是这般含蓄。

        “好好,我会常来的,等把阿阳带出来,就能歇下了。”

        大伯也自然有点不舍,不过干他这行的离别见太多了。

        “太婆,太公你们赶紧回去吧,还有二叔、二叔母,我会把阿夏送到王家庄的。”

        阿阳站在船头大喊,使劲挥手,阿夏也让他们回去,不过站在岸口上的大家还是等他们的船划出去再走的。

        眼见船只看不见了,方觉才提着那袋子东西,上门去盛家,他家门今日敞开着的,走到门边一瞧,盛浔在院子里头修理物件。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门,盛浔循声望过来,见到是方觉,脸上的神情微妙,却还是赶紧净了手走到门前。

        “大哥,快到里面坐。”

        “不了,我今日是受阿夏之托,给你送件东西来,”方觉将提着的袋子递到他手上,话里带着笑意,“她昨日也不知为何,今早起来就说要去外祖家,现在已经登上船,估摸有小半个月不回来。”

        方觉说完,拍拍盛浔的肩膀,声音中有些许幸灾乐祸,“话我已经带到了,还得去书院,先走一步。”

        盛浔手里握着东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方觉快走到树下时,才在背后说了慢走。

        他状似镇定地拆开袋子里的物件,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张纸,盛浔小心拆开,只见上面写了六个字,发乎情,止乎礼!

        字迹潦草,能看出着实有点气恼。盛浔感觉被骂也不冤枉,他干咳一声,继续从袋子里拿出东西来,是条长命缕。

        他心里一定,将长命缕握在手心里,才把最后那张卷起的画拆开来,一间屋子的摆设跃然纸上,大到床柜,小到一块帘布的颜色,甚至后头还专门画出是何柜子。

        全部看完后,盛浔刚才提着的心才落到实处,毕竟能提早将端午才要戴的长命缕给他,又把上次他曾说过那间屋子的摆设画下来,应当没后悔。

        拿上东西走到屋子里,盛母擦着窗前的花瓶,见他笑容满面地过来,问了一嘴,“咋了,你捡着钱了,还是你爹出海又撞着大运了?”

        不然她都想不出来,平日总是很沉稳的儿子会笑成这样。

        盛浔收敛起笑容,他思索过后,还是跟盛母道:“阿娘,我想请黎木匠过来打些家具。”

        “他可难请了,手艺好但价又贵,”盛母擦着花瓶上的小黑点,又说,“你要打家具的话,请个便宜的不就成了。这银钱总得省下来,我日后好给你说亲,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说说你——”

        她唠叨的话还没说完,盛浔就道:“我是想请他打家具,把还空着的屋子给置办起来。”

        “什么置办不置办的,”盛母这时还没反应过来,话说到后头声音却越来越轻。

        而后她把手上的巾子一扔,拉过盛浔坐到椅凳上,急切地问,“你说把空着的屋子给置办起来,当年我们说好的,那是给你娶妻用的。你现在是有心上人了?她是哪家的姑娘?臭小子,你快说啊。”

        要说盛母不高兴,那不尽然,可要说高兴,她也不算高兴。最要紧的是,要是盛浔找了旁人,那就跟阿夏无缘了,她只要一想到这,就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我不好明说,”盛浔确实没有明说,但他后头补了一句,“但绝对是让娘你满意的。”

        “我满意的?”

        话都到这了,盛母哪还能没反应过来,她原本还板着的脸,立马喜笑颜开。她不放心,再次询问,“真是我满意的?”

        “是。”

        “哎呀,盛浔,你可真是娘的好大儿,”盛母拍着盛浔的肩膀,只差没放声大笑,“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她拍着自己的大腿道:“你说得对,是该叫黎木匠来做家具,要用最好的木材。光有木匠不成,漆匠啊这些招呼都要打好了。还得把之前备的定礼给再整整。哎呦你说我是不是应当去一趟,跟小芹通声气先。”

        “娘,你稍安勿躁,我和她还没说好何时。”

        “那你倒是快说啊,我是怎么说的,有意就不能辜负人家!”

        盛母的急切也被他当头泼的冷水给浇灭了一些,她都为着这定礼和聘礼准备了多长时间了。

        “人没在,去外祖家了,至少得小半个月才能回来,”盛浔叹气,也确实没有想到。

        “等她回来我们商量后再说成吗,”盛浔虽然心里急切地要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不过要是到时阿夏不愿意那么早,至少东西置办齐全,随时都能上门。

        “成,怎么不成,你把人给我娶回家了,我供着你都成,”盛母现在是越见这儿子越顺眼,“那你们好好说,说好了我们可以先两家议亲,就是这东西得开始置办。”

        她说着就站起来,指望不上盛浔能懂这个,她得偷摸着去问问旁人之前议亲是给的什么东西,保管到时候能置办得体面。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盛母走出去这腰板都直了。

        留下盛浔睹物思人,不过再给他重来的一次机会,照旧还会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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