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如歌（三）
“怎么样，我的缝合技术没比徐青之差吧？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为我这样两肋插刀，如今见了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就做出这种蠢事。”
结束完给道素的伤口缝合，我望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唠叨抱怨。
想来已经很久没有提到徐青之这个人了，忽然竟有一种他死了没的悲哀感来。
而她只是虚弱的笑笑，我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拿手绢擦额角的冷汗“别，平时的道素是不笑的。”
“可如果他长得像颜相玉，也许你连让那些黑衣高手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她到底是说对了。
顾国公府不愧是顾国公府。
处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比起当年的宣和园不知要大上几倍，气派上几倍，奴婢小斯也多如牛毛，走哪儿都觉得自己是个皇太后。天色还呈藏青的时候，青面已经睡了几回。我睡不着，就独自挑着灯笼瞎晃悠，再过两更就要天亮。百折回廊中，一片影子约摸下来，盖住我除了脸以外的地方。院子中依稀可以看见模糊的轮廓，环境太冷清反而叫人觉得狭隘到走不到哪里去，只能回忆那些往事。
道素的伤口不深，可是那伤她的刀剑涂了毒药，是我解不了的那种，南如先生说，顾国公府的大公子医术了得擅用毒药，一定可以治好道素的伤。他告诉我，那个大公子与顾将军不是很和，原先是在皇宫里教太子读书的。后来因太后嫌他对太子太过严苛，自行辞去官位，早年就隐居山野了。当然如今顾城已经快马加鞭跑去寻他，大抵天亮之后就可回来。
“姑娘倒是兴致极好，眼光也是不错呢。”
就在我发呆站着出神，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男子轻柔却遥远的声音。回身去看，那人从一角墙壁后面出来，带着咯吱咯吱木头压在木板上的声音。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一袭水月白的衣裳，罩布裹住他的头发，只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露在外面。人们都说性如春水，剑眉星目，模子如歌，说的也许就是他那样的长相。跟顾城有点儿像又不大像，原因是他看着要多出一丝悲悯来，而顾城只有戾气。
这般容貌和气度，若不是个瘸子就好了。
他渐渐推着轮子过来，那木质十二条骨的车轮，每压过一步就留下一圈孤影，他的目光放在悠远的地方，像是继续同我说“不管是小的时候还是长大或现在，我都最爱在快要天明的时候站在这回廊里看天色和院子。”
“这回廊后来因为我待久了，被南如先生取名叫顾氏廊，很有意思对不对？”
这会儿话落，已经走至我的身旁，他的衣袍太长，莹莹如月光，掉落在我的脚边。我想这人看起来真是孤独透了顶，不过倒是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他的心境也许跟我一样，于是我把我觉得的告诉他“天色朦胧藏青，视野也不错，是个远离喧嚣和战争的好地方，但如果种上一些东聊的芭蕉，大西的梅花燕国的牡丹，我想就更加完美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他有没有理解我说的话，但他的脸色太平常如水，只发现他的衣物上有露水的痕迹，可惜没人说顾国公府顾将军的哥哥是个瘸子，我便只得问他“可是顾年？”
他笑了笑，将原本放在袖子里的手拿出来，右手的指腹划过眉角，好像划走了一段坏时光，而后困倦说“道素姑娘的情况已无大碍，姑娘不必担心。”
这预计好的路程分明天亮以后才到，如今这时出现也不知飞奔加快了多少速度。
原来他真的就是，那个比顾城还好看，医术了得的大公子，果真名不虚传。此时此刻我们都禁了声，默契十足的欣赏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灯笼的光辉散出不远，只在我们的脚下留下一团暖黄色的光，触目惊心。
当天大亮时青面到我房里找我，说是道素好了很多，顾将军请我们过去花厅用膳。突然住来都未带衣物，也不知府里是谁说的，婢女送来一套墨色毫无装饰的袍子，是我喜欢的款式，正好可以搭配着不去梳头，穿起来更像是一个算命的。但这样的打扮显然有些江湖骗子的感觉，只是我喜欢倒也不去管别人了。
和青面到花厅的时候，道素已经坐在客席上，顾年换了绣有莲纹的大朝衣卦，袖口绣着兽纹除了闲散更多了几分尊贵，和顾城坐在一起，相得益彰一刚一柔，一冷一热。
入宴之前自然是一番客套。先是顾城举杯无声饮酒，算是对道素的出手相救表示感谢。
顾年拱手作辑，许是觉得顾年性子生冷，一言不发只知道喝酒会对道素不敬，毕竟被人救的是他的弟弟，他总得对我们着礼相待，只听他稍显欢愉，笑道“承蒙道姑娘出手，舍弟才得意周全，顾某在此谢过。”
“我好生在此，应不劳烦大哥多礼。”
“……”
我看见透过门外屋檐的阳光直接折射到顾年的杯子上，汉白玉的杯壁延伸腊梅，仿佛衬得那酒香浓郁甘醇，丝丝如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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