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戏比天大

本月大连京剧院“每月一星”，院长杨赤与北京京剧院优秀青年演员杨少彭、窦晓璇合作《大探二》，为滨城戏迷献上一台视听盛宴。窦晓璇在演出当日肠胃不适，粒米未进，仍坚持着完成这出唱做俱繁的大戏，赢得观众分外热烈的掌声。

        京剧演员对戏、对戏台的担当，几乎不是圈外人所能理解。他们的理念是只要戏贴了，就得唱；只要开锣，就得终场。在大连做戏迷这些日子里，我不止一次看到院里演员带伤带病上场：年过半百的范金秋老师强忍头痛，唱完整出《锁麟囊》，完戏后虚弱得话都说不出来；武生杨程发着高烧演出功夫繁重的大武戏，一直坚持到最后一个亮相，幕落之后，倒在后台，汗水将厚厚的胖袄都浸透；去年中央电视台《空中剧院》现场直播大连京剧院《将相和》，饰演赵王的小生演员岳峰在演出前几天摔断腕骨，刚刚做手术打了钢钉，竟然也带伤上场，观众只看到舞台上飞扬的神采，没人知道他戏服里面半条手臂都打着石膏……

        他们自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景仰：“票都卖了怎能不唱呢？”“唱半道儿停下来怎么跟观众交代？”“没人替补，就得上啊。”他们也不用什么敬业、奉献、观众是上帝这种高大上的词儿来修饰自己，顶多淡淡一句：“戏比天大。”

        戏比天大，京剧人几百年传下来的训条，用最简单朴素的四个字，陈明一个京剧人对自己职业的敬爱之心。只要面对着戏，面对着观众，就什么都忘了，几乎连生老病死，都可以置之度外。梨园前辈盖叫天，当年演出《狮子楼》斗杀西门庆一场，饰演西门庆的演员从楼上跳下后没有及时避开，导致随后跳下的盖叫天闪躲不及，当场摔伤双腿，一根断骨戳穿靴筒露在外面，就在这样情况下，也仍然强忍剧痛唱完亮相。时至今日，这种异乎寻常的坚忍，仍然在京剧人身上传承，无论台上出现什么样的变故，你都能看到他们不动声色，咬紧牙关直到终场。国家京剧院老生演员甄建华，前年在演出《春草闯堂》时突发心脏病，仍然一直坚持到谢幕，回到后台时已经大面积心肌梗塞，殉职在他心爱的戏台……

        马派老生名家张学津，也是一位戏比天大的典范。1990年他在家中被小女儿撞翻的开水瓶烫伤了脚，因主演的《画龙点睛》开戏在即，硬是坚持着上了台，结果脚上水泡全部磨破，完戏后整个靴筒灌满鲜血，脱都脱不下来。紧急去医院输血，却不幸染上了丙肝。四十九岁，尚是一个京剧老生的黄金年华，刚从□□阴影中脱身，无数艺术梦想等待实现，却从此难再登台。和所有京剧人一样，张学津对此也没有太多抱怨，只念叨了几句：“这场病打掉了我十年道行，不然我还能复排更多的马派戏，也能多排几出新戏。”2008年，丙肝已转为肝癌，缠绵病榻多年的张学津，终于在2012年永远离开了我们……

        每次看着强忍伤病在戏台上坚持演出的京剧人，敬佩的同时，也总是想说：健康第一，生命第一，请保持勇气，更保重自己。作为一个戏迷，我们爱戏，更爱你们，戏比天大，您，比戏大！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因拍摄数字电影，本周暂停演出。）

        （配图：京剧名家张学津（《淮河营》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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