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武松打店》：记一次排练

冬日下午，宏济大舞台。正式演出刚刚结束，观众陆续散尽，特邀来连的国家京剧院艺术指导宋锋老师，拉一把椅子端坐在舞台上，指导大连京剧院武生演员符鹏、武旦演员胡嘉博，排练《武松打店》。我，戏迷，台下静静旁观。

        《武松打店》，武生和武旦的对儿戏，讲的是武松杀嫂之后，发配孟州，途径十字坡，入住孙二娘的黑店，双方不打不相识的故事。整出戏大部分时间都是激烈开打，台上的符鹏和胡嘉博，刚刚经历了一场繁重的演出，马上又投入排练，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t恤，也被汗水洇得透湿。

        “更七更七更七，嘟——巴大仓！”乐队不在，所有的锣鼓经都由宋老师嘴里念出来。他一边念着，一边不住地起身为两位演员示范身段，一招一式，敏捷矫健，精气神十足，任谁也猜不到这是位年过七旬的梨园前辈。他对符鹏比划：“刚才的亮相，膀子塌了，造型不好看。”对胡嘉博说：“‘飘’要提口气，不要沉了，才能‘飘’上去！”……

        武松和孙二娘的对战，在黑夜的暗室里发生，像《三岔口》一样，要在明晃晃的舞台灯光下，以演员的精妙表演，让观众感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宋老师详细指导每个细节：“是摸黑，要演出‘找’的感觉，挥刀要走直线，不能让着对方过去，你这么一让，就假了，戏是要从假里，演出真来！”

        最惊险的一环，在于孙二娘使用的“攮子”，它不是普通的道具，而是一对开了刃的真匕首。戏中二人贴身而斗，匕首连绵不断地刺向武松身周，最后被武松夺下来凌空掷向孙二娘，擦着二娘的头边扎入地板，不仅二娘惊恐万状，观众也必倒吸一口冷气。手持这样一对利器，饰演二娘的胡嘉博明显有点小心翼翼，生怕伤到符鹏，符鹏豪爽回应：“你放开点，尽管捅！快点，再快点！放心吧，捅不着我，捅着了也没关系！”

        符鹏十几岁读戏校时已演过这出戏，录像中的他，种种高难技巧都熟练完成，英武与可爱兼具，但是符鹏自己不愿提起：“太幼稚了，不能看。”现在的他，经过近二十年舞台磨练和宋老师这样的名师教导，进步之大，何止千里，那个虎头虎脑的小英雄，已经变成一个威猛而不失精细的大英雄，但他还是这样毫不松懈地练着，要在这次的舞台上奉献一个更好的武松。

        胡嘉博在这一天刚刚过了十九岁生日。宋老师用三个词来评价这个小姑娘：“肯想，肯学，肯练”。武松和二娘从桌下打到桌上的一连串身段，她和符鹏二人反复试演，直至配合得天衣无缝，还要再反复练个精熟。练到不知第几十遍的时候，嘉博对符鹏鞠起躬来：“师哥！对不住，我还想再来一遍成不？”符鹏笑道：“你个小疯子！成！我也正想再来呢！”

        符鹏的脚上有伤，练了这么久，已经有点瘸了。嘉博的腰背也有伤，强忍着。

        天渐渐黑下来。总共一个小时的戏，仅在这个下午，已经排了两小时不止。我离开的时候，宋老师依然端坐在那里，一边示范，一边念着锣鼓经，两个演员依然举着那对攮子，在闪闪刀光中反复演练。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3月15日下午15：00《武松打店》符鹏、胡嘉博；《红娘》张潇涵、陈园；《锯大缸》胡嘉博）

        （配图：《武松打店》排练中的符鹏与胡嘉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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