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爱真的需要勇气

即便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也有建成的那么一天。而某年某月某日，李思灰在食堂吃错了东西，口吐狂言超过学霸苗晓冬，这个便只能当玩笑下饭了。

        马一鸣、刘威都认定这是李思灰的另一种戏弄班副的方式，抛下鸡腿，鼓掌助威。苗晓冬则淡然从今日标准餐的主菜——白菜烩土豆里翻找着肉末，等李思灰玩儿够了，方抬头道，“期末考之前，花姐让我集中给你补两天，我看就这周末吧。”

        首中午休严格按照教委标准来，时间上还是足够的，难得李思灰没去和高年级联线，也没仿效樱木花道跟篮板过不去，他裹着他的爱心围巾回了教室。按说这个时辰如李思灰之徒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的，所以那霸占了他的位子围攻许玥的“四人组”便丝毫没个顾忌。

        “四人组”是初中时光里给李思灰留下印象极深的一个女生团体，实际上她们的称号要更具历史及社会意义，只是涉了政，不能直述，便称她们为“四人组”。那时古惑仔的风头还未过去，四人组便仿效了这等江湖流派，老大余丽娟将一个郭富城头留得日久天长深得人心，二至四妹则有些随风倒的意思，多则半年少则半月便要换个发型，如此倒也算给干巴无趣的首中添了一道风景，只是那年那地有没有人懂得欣赏，终是个未解之谜。

        余丽娟倒坐在李思灰同桌的椅子上，双臂交叠趴于许玥桌面，另外三人一个挤走了张妍，两个踩着李思灰椅子，对当中的许玥形成包围之势，大有八卦不明死不休的精神。

        “你别光低着头不说话啊，你跟李思灰来真的了是不是？”

        “我们可都看到了，打饭时他围了条新围巾哟。”

        “许玥，你这人真是闷，我们又不会告诉老师，聊聊嘛……”

        遥想当年，虽然男孩女孩都于内心深处憧憬且不断构想着早恋，但相较于今日思潮冲撞的大环境、职业精神与人生理念泾渭分明的教师阶层、接个吻都能传上视频网站与君共享的九零后甚至零零后来讲，世纪交替的八零后尚囿于新旧思想转换的时空夹缝中。

        不用怀疑，在那个时候的首中，早恋是一个值得拉出去枪毙五分钟的罪名。

        李思灰虽不惧这个，但许玥大有可能是怕的，她几次举起书本挡住脸，被余丽娟一把拽下去，接茬穷打听。干你丫鸟事儿啊？！干你丫鸟事儿！李思灰一股子无名火就窜上了脑门。如今想起来，当年的孩子也真是无聊到了一定境界才能这样。但凡能给她个博客、微信、腾讯新闻，让她没事儿刷一刷接受下涯叔、度娘红牌头条的熏陶，也不至于镇日里以打听同学感情生活为乐。

        “跨年那会儿你跟李思灰手拉手跑到没人的地儿，到底干啥了？”余丽娟扔出一句劲爆的，整个教室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彼此分清。许玥红透的小脸儿刷然雪白。

        李思灰看了眼坐在隔条走道位子里的张妍，眼里凶光一闪而过。张妍此刻也注意到了他，站起身时，把踩着椅子横档的后桌着实闪了一下。她屁股底下的椅子咣的一声落了地。

        李思灰走上前，一手一个，搂住霸占他座位的俩“四人组”成员，“你们这么打听爷，是看上爷了吗？嗯尖逼？！”

        俩姑娘尖叫，左手的挣吧两下跑了，右手的被他牢牢勒住，紧绷绷的屁股贴在下腹，李思灰没扛住恶意，抬腿顶了一下，姑娘眨眼间泪崩。毕竟是十几岁的女孩儿，被他动手动脚一下就吓得不轻，古惑仔的气魄早飞了。

        这个时候能镇场子的也只有老大余丽娟了，“告儿你李思灰，你别逮谁跟谁不要脸！”

        “姑娘诶，想清楚了，现在是你们打听我，怎么成我不要脸了？”李思灰其他方面不成，但跟他比不要脸，整个首中怕是没人成了，放了手里头吓尿的不知三妹还是四妹，他凑到余丽娟眼前头，“要不，我真不要脸一下？你配合配合？”

        余丽娟说，“你少跟我们女生来劲！我们又没拿她怎么着，都是替我们三哥问的，有话你跟三哥说去！”

        “什么鸟？谁特么跟这儿称三哥？谁？！给我站出来！！！”为了表达情绪，李思灰随手抓起什么丢向黑板，可巧正是他同桌从小学用到现在的铁铅笔盒，那一声响过，初三四班的牌子恨不得给震了下来。

        午休事件便以这声爆响收了尾，后续只有许玥趴桌上哭了半小时，张妍没脸安慰，李思灰也没立场去安慰，那原本想探听班花芳心所向的“三哥”压根儿就没露头，反倒是班副苗晓冬惩恶扬善与李思灰战成一团。

        起初苗晓冬只是拽着李思灰到消防梯上，语重心长劝诫，“你要再这样，我就给你爸打电话了。”

        谁知李思灰混起来没边儿，“你打，你孙子你不打。”

        “嘁！”苗晓冬哂道，“到时候谁被打成孙子就不好说了。”

        李思灰当时说了句特混蛋以至于让他自己后悔好几天的话，“李尚瑾到底给你多少钱，你这么盯着我有意思吗？！有这精神儿管管你妈！”硬是激得苗晓冬抽了他个耳刮子才罢休。

        苗晓冬拍平校服回了教室，收拾了险些跟黑板同归于尽的铅笔盒不说，还安慰了许玥，“别哭了，啊？都是些没影儿的事儿，那混球惹完事跑了，你哭这么一通，不值当的。”

        当天下了学，李思灰骑个车默默跟在许玥后头五米开外，跨越当时霾都的三分之一才看着她把车骑进一片小区，敢情她一女孩子天天上下学赶上取经了，李思灰在内心的感慨中，头皮发麻的调转车头往回骑。

        他挺不放心什么“三哥”“四人组”的对许玥做出什么来，实际上他多虑了，首中的学生真是坏不到哪儿去——他这样默默悬红坏人榜首多年而不自知的除外。三哥他也早知道，就是班树张博，他除了自恋没别的不妥，一直以为四班所有女生都得看上他，但凡出个蕾丝边他都受不了。

        而李思灰初中生涯里这场尚未萌芽的“早恋”，便止步在谣言面前，虽则没导致什么严重后果，但谣言的两位主角还是默默的将那份萌动按捺下去，他们选择了守望，选择了等待。

        后来那事儿还是被人报给了李思灰家里，大约是被李思灰揩了油的几妹家长，李家老太太接的电话，特负责的把经过事情反复了解好几遍，末了说，“要不带姑娘过来给我看看？我家老头不在了，家里事儿都是我做主，小辈儿亲事这时候定可能早了点，不过既然事情都有了……”

        对方断然挂电话。

        后来李思灰越长大越觉得，自己可歌可泣的性子应该是跳过了李尚瑾直接从祖母那儿整来的DNA，不过当时他还只是觉得这么说话的祖母很酷，需要点个赞。然后耳朵就恨不得给拧出了DNA超螺旋结构。

        祖母揪住李思灰数落，“你说你成天在学校都干什么了？！招猫逗狗！哪天让人捅到你爸那里，他不打死你？！”

        李思灰据理力争，“我真没干什么，我不知道啊，不信你问苗晓冬！苗晓冬！”

        李家老太太最信服苗晓冬，在她心目中，苗晓冬年年考第一就昭示了他钢铁一般过硬的人品。于是这件事到了李家祖母这里，也在苗晓冬周末登门辅导时一语揭过了。

        苗晓冬说，“没这事，我们班女生都比他个儿高，欺负他还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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