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出同入
老农人看着从天而降的一黑一白落在自己家的田里边，呆愣的神情有了一瞬的变化，复又望天，二人见状，赶忙奔过去。
“老爹爹！”笋儿朗声喊道。农人回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是死的。
笋儿顿顿脚，飞跑过去，拿出一块银锭子向农人招了招，柔声道：“老爹爹，我看这老天爷今年是发大脾气了，若是这么干等着也等不到什么的。我们哥俩看着您也心疼，这一锭银子，您先花着吧。”
他吞了吞口水，银子现在置在他的手里边
一个田里的老实人，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般光亮的锭子，平日里那些圆身方孔的的铜币，又怎么干净如此？谁不知道辛苦钱上沾的是血汗。虽说收成好的那些年，家里总有余钱，可过年时总要为孩子老婆添新袄，而柴米油盐酱醋茶，一项项看起来是小溪流，汇起来又是大河，哪一项不要钱？把往年的亏空补却，帐就基本平了，余钱二字，年年往复简直像是天大的笑话。
他望向那个白衫的，给自己飞了一笔横财的孩子，干瘦的脖颈上，喉结艰难地动了动，继而那白皮遍起的嘴唇开了：“这位小公子，您何必对我独这般好？老头我过不去，只想冒问小公子一句，若有银钱，分给我那可怜的老邻居吧，若没有，我便拿了这银子去城里与店家打成散再分。”
后面的黑色大个儿公子听毕，心叹一句这农人果真是淳朴至极，一块银子也要掰开来给大家一起用，毫无私心，要是活在别的地方......步至农人身前，濑珖扶住他的肩，注了一道气力进去，“老爹爹莫想那么多，我今日就是来给您送银子来的，这儿算上您那儿的，总共一百五十锭，发遍您的好邻居那是绰绰有余，多出来的就再给农家添些砖瓦，放您手里好不好？”
“这…”老农眼里同时溢出光芒和泪珠子来，不知该拿什么来报还恩人，而心里也知道，出手阔绰的二位公子想必也看不上自己家的什么东西，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脸上有些苦。
大个儿的拉着小个儿的袖子，在老汉面前站定，张手一作揖，弯腰一鞠躬：“此事还望老爹爹多多关照，炀南的百户农家可都得靠这笔钱。我二人向您作保，您若踏踏实实地干，天也不敢负您。”
他点点头，准备好好干，正要发话，二人已飘至七八里远外向他招手。他陡升起一股大喊的冲动，却硬将其压下。
此时对恩人的报答，不是喊，是给乡亲们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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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到底是降雨好还是银子好？”
小孩不说话了。
“笋儿你千万别介。”
小孩哼了一声。
方结束在炀城的半月之旅来到全州，濑珖的口袋里少了金铁撞击之声好不空虚。坐在渡明楼上正准备开口叫菜的少年脸上出现了讪讪之色，招手叫来堂倌说要退座。堂倌也火，先前见二位气度不凡立马给带到上房，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于是气煞煞甩了甩坎肩，没好气地赶他们走。
夜幕快要降下，一日的暴晒也要就此离去，寻常女子纷纷归家，风尘客们却在门前招摇彩袖恨不得多来几个爷，小贩子打着通明的灯笼开始摆放小玩意儿，日里的糕点店们却闭起门来架起栓子，出出入入，入入出出。
濑珖牵着笋儿的手在大道侧边逛着，小家伙的肚子很不应景地传出叫声来。
“爷，咱们还是先去取些银子吧。”
他知道这是暂时妥协心里介着，可还是对自己义正言辞地说，没必要和肚子过不去。
“走着！”
他知道这是笋儿的暂时妥协，可还是对自己强忍着笑说，没必要和小孩过不去。
于是大步一迈，人走尘扬，片刻钱庄已然在前。
鉴于笋儿小盆友心中的那点点小疙瘩，濑珖将银票交给了他。
只见一位嚣张二世祖费劲地上了高高木头椅，发现够不着柜于是又在椅子上站起来。
“老板，给调个一百锭出来！”
只是语气有些弱了，可惜。
木头栏杆里伸出一只皮老皱的手，接了银票也不急着拿回去，掂了掂重，摸了摸材质，咳嗽一声对里面高声唱道：“给一百锭！”
笋儿等的有些不耐烦，就伸长脖子打算看看方才那装模作样的老头，刚凑到栏杆口，发现那老头也在看着自己，细长的胡须抖着自己，笑得像猫一样。
“建元铸司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很好奇。”
“老头儿你没权利问我。”
笋儿知道他切中要害，一张小嘴闭得紧紧的，两个眼珠子不停往下瞄着濑珖，希冀这钝家伙能马上察觉过来。
事实证明濑珖不是一个钝家伙，在笋儿往下看的时候，早已如一条泥鳅滑到上面来了。
“幽扬和我是拜把子。你说说，我和建元铸司是什么关系？”
他笑笑，掏出一块牛形玉石，漏出一定的空隙，只给老头看了一眼。
老头脸上的神色立马，完全变了。
“原是司长的友人，小的唐突了。这位爷确定只要一百锭？莫不再多些？”
“不了。”
后来老头恭恭敬敬地送出百锭银，也恭恭敬敬地送回了那张票子，司长的票他的确不敢要，这一张票是要也要不得。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濑珖与公羊损二人可凭此票，在南方辖区内任意钱庄提取任意额度的现金，并记在建元铸局司部司长的帐上。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要知道有多少年，铸局没有开过这样的票子了。
上面写的是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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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老头提出的酒席招待，感叹其不愧是一介人精之余，笋儿急急忙忙扯着自己的大黑袖子往夜市的熙熙攘攘里走，人群如潮，街市如星。大抵是看上了桥头的那一家灌汤包子店，他用的力格外大，濑珖被扯得有些不舒服，正要训斥那个饿坏了的小子，发现人群里出现了一只不安分的手。
心里四下的想了想，这位爷们儿打算先让自己着个道，取了五块左右的银，故意将右腰的那个袋子弄得更加引人注目。
果不其然。
自己上当了反而以为是一个傻愣头上当的小偷手法精湛到拔丝抽筋，濑珖的身上一轻便知自己和那小偷都顺利得手了，当然收网的时机定是后收的占翘。
一阵清风拂起，笋儿就见到自己的包子们，好不快意，只是疑问那个本要见怒的少年，为何运起功来助自己得愿以偿？
感受到笋儿的目光濑珖大笑，揉了揉他的头，抄起一个包子。
于是二人一同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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