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嚣张者
“全州之内一共五十个暗点，十分之二三已经被仝家的兵油子做掉了。那些傻了吧唧的小子们没地儿可去都开始涌向别处。他X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仝青冈的探子肯定早早的就在后头跟着了，也不想想！”
“老楚，若你还在那个年纪，我倒要看看你跑不跑？小子们不跑就得被仝家兵抓去吊着打，一个不小心小命也要翘，您虽为咱们会里的一把好手，为盗会着想是好的，可您总得替小辈们想条活路啊。”
发话的是俞夸夸。
楚江开心里不太平坦，这小姑娘片子先你再您的称呼变坏不知道在何居心，是不是看出自己待会要做什么事了。
在黄翼的最后两年任期中，会里突如其来出现了一干女辈，人数寥寥，却在盗会里面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领头的就是现在那傻爷左手边座上的那位瞌睡连连的女人，她一手开辟的常派，打破了北会丁派一直以来的独裁控制。俞夸夸就是她的人。
楚江开搔搔脸却不惧，准备回话。毕竟丁派的人早已把爪子伸向南会，种下来的苗苗铺天盖地，他老楚也是其中一位，环视渡明楼的第十层的二十一位人物里只有三个女人，虽都是常派中人，但弱不经风的，腿肚比自己的胳膊还要细。
只不过是耍嘴皮子功夫罢了，他对自己说。
“那好，我楚江开先认了您的点子，您也得在后给个说法，此事到底该怎么个处理法？依我见接下来就只剩下处理这些臭小子了，为了宝贝杀人放火的事咱们干得可不在少数，既非亲又非故的，一个字——杀！多利落多爽快。”
大汉用带着挑衅意味的目光看向斜对面长发高束在脑后的，飒爽的俞夸夸，盯着等她的回答。
她朝着楚江开点点头，将酒壶持住，斟了一些进盅，小小地抿了一口：“老楚，你也应当知道我常派是怎样做事的，何必再问？”
“老楚愚钝，望夸夸姑娘细细讲给老楚听。”
楚江开拱拱手，眼神向四周示意，继而有好几个声音响了起来。
“望姑娘说说！”“我等也想听。”......
俞夸夸听见这些附和的声音知道这明摆着是故意滋事，冷笑一声：“好，那便满足诸位的心愿。”
“师徒之情当父子。不知早早弃了良心的诸位晓不晓得？下头那些替我们跑腿忙活手脚还不那么灵快的小厮，敢问那是谁的徒弟？不，可能是徒弟，徒孙甚至更远的一代，照我方才的话，你楚江开是不是相当于要去行断子绝孙之事？杀自己的子子孙孙竟然还弄得理所应当？杀杀杀，只知道杀杀杀，却不知早已辱了我盗会的‘盗’字！”
“至于我的处理意见，是将他们收罗起来好生安慰，先送到别州去，一人发一些银两安定人心，等到这阵子的风波过去再接回来。”
俞夸夸语速极快，而言辞句句戳对方的痛处，骂得他们是一愣一愣的，而楼顶偷听得清清楚楚的濑珖也怔住了：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重情重义的好盗贼子？
“死娘皮，看我不宰了你！”
她对面的那男人听自己被骂断子绝孙这最高级别的损人话，额头上顿时青筋暴起，面色发红，大手在食案上一震，桌头的碟子都变得粉粉碎碎。他站起身来，猛地扎了一个马步，就要发功。
左一位的女人此时终于睡饱，一双惺忪的眼睛在睁开的瞬间盯住了他。
“方丕，坐下。”
他听过此人响当当的名号，只是他总呆在南会总部，这女人一年四季都在外头跑，时间久了，仅仅一个名号再也压不住丁派中人的畏惧。
“你凭什么让我坐下？你以为你是谁？翔爷还在上头坐着呢！”
无知者无畏。她笑了。
她伸出手在菜碟子里拣了颗豆子，在空中颠了颠。
“真是好轻的一颗豆子，可是...”
掉在她食指指节上的豆子刹那间爆射而出，准确地击在方丕的右腿膝盖上。
“一颗豆子也能让你坐下，还能让你残了，你说我有没有能力让你坐下？还是说你觉得我不如一颗豆子？”
十层的厅堂里，传出一声穿云的惨叫声。豆子的形状在方丕膝盖骨上印了个小凹槽，却没有流血。
“还不快谢谢我手下留情。断骨可接而碎骨不可拼，今日是豆子，兴许明日是石子，若你好好叫我一声常二当家，你可以不见到石子。”
这个局面，方丕不得不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常二当家。”
她眉头一挑高声应道：“哎。”
当众人都以为此事该告一段落时，她又发话了。
“悬悬，方先生身体不适，你速速把他送去医馆免得迟了耽搁了大事。来人，撤座，在楼下替方先生给招辆板车。”
包悬悬起身出座，架起方丕，方丕恶狠狠地看向那个作弄自己的女人，然后那女人以笑眯眯回敬他。楚江开咂巴咂巴嘴觉得有些苦味，知道是心里边苦。他一边暗骂方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转了方向朝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事是老楚的不对，还请二当家的放过方丕。”
“楚先生说笑了，我这不是给方先生治病吗？包悬悬，快些走。”
楼梯口处，包悬悬扶着方丕身形渐渐隐没。
“好了，翔爷，刚刚说到哪儿了，咱们还要不要再议？”
常二当家胳膊支着下巴，脸朝向台上的盗宝鉴会南会大当家——*，她的目光很是顺从很是温柔，只是扒饭的那位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碗筷，哆哆嗦嗦地摇摇头表示此事定下不用再议，俞夸夸的方案过几日就会搬上日程。
左一位的女人在翔爷发话后倏地站起来。
“诸位，真是对不住，仝家的鸣小少爷昨日追着我的行踪到了全州，这是他爹的地盘，他爹的楼子，我可不敢在这儿多呆一会儿。既然最棘手的问题已经解决，常某就此告退，会里大事还要多多仰赖翔爷。”
楼外一阵风吹进来，楚江开心里真是冷了半截，什么仝家小少爷，做了破烂事就摔下破烂摊，自己却一身轻松地，冠冕堂皇地要离去。南会的天下，是不是要变主子了呢？翔爷之俦说到底还是一张老虎都算不上的纸片子，二当家的才是真爷。看看这嚣张的做派，他忽而联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多了一些凄楚之情。
“那么老楚，常某去也。”
常二当家向他特意问候了一声，老楚自己抖了抖。这明明就是要日后不给自己好果吃。
于是这玄衣女人从廊上跳了出去，朝着楼顶。
一大一小看着她在斜斜的屋瓦上站定，立刻傻了眼。
“二位偷听的可还愉快？”
“你不是要去找那什么仝小少爷吗？”
“你们两个比较近所以我先来找你们。”
濑珖从趴着的姿势站起来，掸掉身上的尘土之后把笋儿也扯起来。
“敢问二当家芳名。”
二当家将手臂被在脑后，在楼顶绕行一圈，最后停在濑珖面前。
濑珖看到她黑夜里依旧明亮的眼睛下意识的想到，这真的是一双很适合小偷的眼睛。
“常有霁。”
“濑珖。”“公羊损。”
“那么接下来，濑公子，咱们来谈谈先前你为何跟踪我的副手又来到盗会南会头目议事的地头的事情，想必不单单是乐子那么简单的事情。这儿总有些煞风景，不如随我移个地方，二位不会不答应吧？”
常有霁笑眯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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