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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初水出


府里最后一个铭牌在时序上或许落后于他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常光会从底部做起。

        没有里头那位使扇丁爷的消息,于是常有霁挑衅般主动给出一个消息——今日起要多一个入正院做她随护的家伙。

        余足府很安静,众人心里不安静。

        濑珖如昨日一般踏进余足府,那脚掌触土的瞬间让他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但只有一瞬间,停滞的刹那之后空气又开始流动起来。他腆着脸笑着,身前面是常有霁,头儿在这里,做小的怎么也不能怯场。

        要知道,正院里的另两位随护是余足府里头数一数二的管事。包悬悬,俞夸夸。一个资历尚浅的小幺怎么能随随便便坐上这个位置?

        濑珖很老实地和二爷分开,因为她似笑非笑地给了自己一个任务:往余足档库找今日办公所需的文件。档库的铁门紧紧闭着,外头两个头戴黑铁头盔的盗会守兵一打他走到视线范围内,就开始将不善的眼光投射过来。

        濑珖强忍住心中的笑意,乖巧地向二位行礼,出示了该有的文件,但两位此时似乎油盐不进。

        “常光是吧,我们不是不给你进,只是你也该懂点余足府的规矩,没有真才实学,我俩便不同意您在这儿做事。”

        “哈哈。”

        他终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二位兵头说的话带着匪气,却很直接地向自己提出要求,不接,可不是孬了么?

        “二位爷,你们可看好了。”

        于是两位兵头睁大了黑魆魆面容上显得分外白的眼珠子,认真地——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一阵温和的清风吹过来,档库外的那一片翠绿色的竹林被风打出一片沙沙的声音,有几片竹叶落了地,小道尽头的那口池塘微微皱起明亮的水波,里头的锦鲤依旧不觉酣睡。

        档库的锁开了,门也开了,常光还在门外。

        他满意地拍拍袖子上沾的各个柜子里陈旧文卷的灰尘,穿过,看到兵头们拖着沉重的黑铁甲,将黑矛立在地上,单膝跪着朝自己拱了手。虽然隔了很久,他敲敲自己的脑瓜,发现自己罕有的漏出了开心的表情。

        “光爷。咱两兄弟这腰上的铭牌减一减怕也不能给您够一个府上该有的排次...”

        “嘘。小弟天生胆小,可担待不下二位的尊体尊言,说不得,说不得。常光还是常光,二位可是小的的大哥,日后可得多多照拂。对了,门能帮小弟关好么?”

        濑珖微微笑笑,向二位憨憨的正满口答应的黑铁兵头道别,转身往竹林里慢慢踱去。

        “你不放心我?”

        他一边走一边对着一株株新竹说着似在犯傻,但隐隐间那头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哪能?但我总要看看我挑的人到底有多能干。”

        “二爷真是折煞小的了。档案我粗粗看了,您老是可是要带着我去搞老仝家的人?”

        听得这话,那头的常有霁终于笑出来:“怎么话讲这么难听?”

        “难道不是您老心中所想?这提我当随护的主意虽让小的突然满是威风忽如一夜春风来,可细细想想,里头大人可还有别的意思?”

        “你不是自觉蛮聪明?”常有霁腹诽一句,不再应濑珖,濑珖呵呵低笑,接着慢慢走——二爷果然出手不凡。

        仝家全州一把栓。

        人在全州,没有不晓得这句话的,即使是初来乍到的濑珖,也在几沓厚厚的宗卷里窥到了蛛丝马迹——或许不是,因为这实在很明显。他微微一忖,便能道出个中关系:仝家以前可能就是这片方圆千里地上的大地主而位处高爵,或许哪天仝族老心血来潮了,在姓里头加个杠,便是今日的全州。不然,如何解释这偌大的地盘上他仝家不仅控商,还在大凉国大主眼皮底下养起了私兵?

        濑珖心念微动,牵扯出一群后头的事情,而他嘴角的笑意还延续着,于是不再往下盘算,此刻抬起头来,一栋石墙黑瓦的屋子横梗在眼前,有一只大匾恰悬在门堂,上头没有题字。随护能在府里有一间自己的屋子。

        突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在心中如笋一般蹭蹭蹭地冒上来,爆炸开来,濑珖轻轻一跃将匾够下来,指尖凝力,于是片刻间遒劲刚健的几个字在纷飞的木屑里彻底留在匾上。

        身后传来一阵寥落的拍掌声,濑珖回头看,原是包悬悬那不服气小姑娘和常二爷。

        “好字。”包悬悬此时脸很臭,勉强口吐出赞扬之言。

        “字虽好,却不知是什么意思,对吧?”常有霁笑眯眯,左看包悬悬,右看濑珖,“二位以后便都是我的随护,若有什么不满,府里头我们暂停,出去要二爷我帮忙解决也不是不可以...”

        “没有没有。”濑珖伸手快速摆动以示自己毫无嫌疑,“这个真没有,我和悬悬已在方才成为上至天庭下尽黄泉远至天际近在眼前如入无人之境亲密的好同志好伙伴,二爷大可不必担心。”

        “谁和你是亲密好伙伴!谁准你叫我名字!”包悬悬简直目眶欲裂,伸手指着濑珖大声道,“姐,他捉弄我!”

        常有霁笑眯眯,于是包悬悬打了个寒战:“伙伴。”

        终于,常有霁不再放声说话,逼音成线嘴唇翕动,而包悬悬看向濑珖的眼神里那最后一片疑云也是迅速消散。

        “我知道你听到了。”

        她俩讲话他权当没听见,可总有声音往自己耳朵里钻这有什么办法。濑珖伸手够住自己的脑袋,深深打了个哈欠不回答——他懒得回答,俩人嘁嘁喳喳如吵人熟梦的鸟,怎么可能没听到。

        “小悬,你很想知道我这几字是什么意思?”

        包悬悬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濑珖,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下意识点头的那一霎,久旱的时日里那近乎不给人喘息的猛烈阳光如瞬间萎靡,一片云,又是一片云,像是每一片里都装了磁石,此时一并地互相吸引,越积越大,越积越厚,乌凄凄黑沉沉,里头有闪亮的光纹在雀跃着。

        老天爷是在生气么?包悬悬抬头,发现常有霁眼中些许讶异,而两人一并沉默了。

        “水初,是叫我记住要从头开始啊!”

        匾还没有架上去,天上就一滴滴的落下雨来,濑珖朝俩人无奈地笑笑,从屋里拿出一把伞,朝着常有霁劈头盖脸砸过去。

        常有霁脸上被砸出一条红杠来,脸上是莫名其妙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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