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青城之危
蜀中剑南道，青城山中。定山钟乃是上清宫后殿的一口巨钟，钟声悠远，无论前山后山皆可得讯，除非事关重大，轻易是敲不得的。而今日定山钟响了有足足一十八声，青城山中众弟子都人心惶惶，却又不知道出了何事。
再说赵崇渊听了钟声，也是从老霄顶飞奔而下，不多时就回到了三清观内。观里人头攒动，人人都慌慌张张的模样，一众香客都正打包行李，匆匆离去。赵崇渊回到后厨，也是乱成一团，正瞧着一个熟人，乃是以前的小厮张大虎，现在道号晦虎的内门弟子。
赵崇渊一把拉住晦虎问道：“大虎，出了什么事？怎的都乱成这样了？”
晦虎见了赵崇渊，面露喜色，却沉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奉命来三清观，遣散香客。三清观要闭观一阵，而观里的人，若是一般小厮可以先下山回家，外门弟子跟内门弟子则一起回后山安顿。”
晦虎又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又低声道：“具体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其他师兄说，有许多帮派要来找我青城麻烦。不过掌门已经下令将所有弟子集中在上清宫里，这次的事情只怕很严重。”
晦虎又细声问道：“赵哥儿，你有什么打算？要不先下山去躲一阵，等山上的安稳了再回来。”
晦虎虽然已经拜入内门几年，不过对于曾经一起玩耍干活的赵崇渊还是有些关心之意的。赵崇渊对晦虎的提醒颇为感激，不过呆在青城久了，真让他马上离开，他还十分不舍，更何况师父那边还没个交代。
赵崇渊笑了笑道：“无妨，在青城山呆了这么多年，还没咋去过后山呢。趁这次机会，正好见识见识。”
晦虎听赵崇渊这样说，也不勉强，叹了口气道：“那你自个小心点。我还要去疏散香客，然后回去复命呢。”
“恩，你忙你的。”赵崇渊道。
与晦虎打完招呼，赵崇渊也回房里拾掇拾掇，他本就一穷二白，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也就完了。三清观送走所有香客，一帮道童在青石的带领之下就往后山进发了。这两年青石也升了职，已经管理整个三清观的俗务了。而以前管事的清风，则回了后山修行。一行人离开三清观，走了不多时，又遇到其他几个道观也是去后山的同门。一班道童本就是少年心性，对他们来说，此行犹如郊游，而且还能去后山见识见识，众人反倒是兴奋得紧，一路之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众人走了半日，浩浩荡荡进了后山，路上更是遇到不少内门弟子，也是往上清宫赶。那些内门弟子大多施展轻功，踏空而行，引得这群外门弟子惊羡不已。
傍晚时分，众人总算到了上清宫。上清宫的宏伟浩大更是引来众人一阵喧闹。来到门口，接引道人将众人从侧门带了进去，进了上清宫，穿过演武场，一座巍峨宫殿镇守当中，肃穆庄严之气浓重，牌匾之上正是上清宫三个大字。突然又是一阵喧哗，这次喧哗的不光是外门弟子，就连不少内门弟子也是惊呼连连。赵崇渊循声而望，只见上清宫外来了一群道姑。道姑之中一名少女白衣飘飘，青丝渺渺，配上一副精致绝伦的容颜，恍如云中仙子一般。众人的惊呼竟多半为了这绝美的少女，不少人更窃窃私语，打听其来历。那群道姑为首之人，乃是一中年道姑，眉目清秀冷冽，见了此状，扫视众人。众人只觉得那道姑目光犹如实质一般，似一柄寒刃刺入背脊，不少人更是冷汗直流。一时之间，众人都低首噤声，不敢再有所动作。偏偏赵崇渊见了那美貌少女，也是心神激荡，心道：“这女子也能生得这般美貌吗？”一时望得出了神，那为首道姑狠狠瞪了赵崇渊一眼，赵崇渊却恍然未觉。那道姑心里惊疑，自己这一瞪已用上了震慑心神之法，那小子怎会毫无感觉。要不就是他心清如水，要不就是他有不低的修为。那道姑正思索着，宫内出来一人，正是清风。清风稽首道：“弟子拜见绝情师叔，师父和师叔们都已在殿内等候了。”
原来这中年道姑正是五绝之一的绝情师太，她颌首道：“知道了。你带我这班弟子先下去安顿吧，找个清幽之地，我不想被人打扰。”说完就往上清宫内殿走去。
“弟子遵命。”清风说完，又对那群道姑道：“众位师姐，请随我来。”
说着便领着一众道姑离开，那赵崇渊还是目光呆滞，心里寻思着，那就是绝情师太，那少女莫不是她吗？赵崇渊猜得不错，那绝美的少女正是当年与他一同上山的柳清雨，如今柳清雨深得绝情喜爱，更是她座下的唯一俗家弟子。柳清雨被众人关注，心中不悦，面色却依旧冷淡，幸好师父出手震慑了众人，不过她临走之时，却发现竟有一人还是痴痴的望着自己，柳清雨眉目之中露出一丝怒气，瞪向望着自己那人。那人见了，却是淡淡一笑，柳清雨心道一声，这人好生无耻。不过眼见那人眉目，却有一丝莫名的感觉。柳清雨不及多想，跟着清风离开，这边赵崇渊众人也随着进了后院。
这次上清宫内要安顿数百青城弟子，所幸上清宫房间不少，而一帮外门弟子更是十人一间打通铺就成。赵崇渊跟着三清观厨房里小厮寻了间屋子，也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而此刻上清宫正殿之内，坐着青城山中各个山峰掌舵之人，尽是绝字辈的道人。为首正中端坐一中年道人，气度不凡，正是青城掌门，五绝之中排名第二的绝心道人。他右手边坐着个老道，须发皆白，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乃是五绝之中的老大——绝尘道人。绝尘对面，坐了胖道士，面容和善，一副笑弥勒的样子，乃是五绝之中的老四——绝怒道人，而也正是他负责掌管前山事务。绝怒旁边还空了个椅子，绝情入了殿内，与众人打过招呼，便在那里坐下。自此，青城五绝，除去绝恨，已是一一到齐。而四绝之下，坐的青城其他旁支的绝字辈同门，而位置最末，还有三人，并不是道家打扮，仔细一瞧，竟是半月之前离开的中州镖局三大镖头。
绝心见众人都已到齐了，朗声道：“诸位同门，今日以定山钟急招大家前来，乃是要应对我青城的一场祸事，更有可能是武林中的一场浩劫，希望诸位同门能够同心戮力，共保我青城百年基业。”
众人听绝心如此郑重其事，都是心中一凛。不过这半月来，武林之中关于武龙令的传闻已经是细致无遗了，江湖之中暗流涌动，众人都心知此时的青城之事多半与这武龙令有关。
一道人稽首道：“掌门，你所言的祸事可与近日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武龙令有关？”
“绝空师弟，你猜得不错。”绝心承认道。
众人听说与武龙令有关，不免议论纷纷，猜测因由。
“掌门，我听说，那武龙令已经引得岭南道冥教和江南道金玉堂两大邪教结盟。半月之前，冥教更是血洗九帮之一的中州镖局，中州镖局无一生还啊!”那绝空道。
众人之中虽然有不少人都已听到过这传闻，不过经绝空之口说出，还是觉得惊惧非常。而那坐在末位的中州镖局三人，都露出痛苦愤恨之色。
绝心道：“绝空师弟，你所言不假。那三位，却也正是中州镖局的三大镖头。”
此言一出，一众道人以诧异的眼光看着中州镖局三人。白千光与萧云霆知晓自己毕竟是外来之人，也不好发作。那程怀山却顾不得那么多，大吼一声：“看什么看，没错，爷爷我就是中州镖局程怀山！”
绝空看了程怀山一眼，冷声警告道：“青城之上，还容不得你猖狂！”程怀山也不示弱，眼见两人就要动手，白千光一把拉住程怀山，而一旁的绝怒立刻出面笑道：“绝空师弟，上清宫里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绝空悻悻的望了望绝怒，也不去招惹程怀山了，却转身问道：“敢问掌门师兄，这中州镖局之人，来我青城所谓何事？”
绝心叹了口气道：“中州镖局满门遭逢不幸，我青城同感哀伤。而中州镖局三大镖头来我青城，只是因为中州镖局的萧总镖头本是我青城遗珠。”
萧远山是青城之人？此言一出，座下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不错，萧远山正是我三师兄——绝恨！他自知无力保得住武龙令，便命三大镖头将武龙令送上我青城。”一旁的绝怒揭开了谜底。
萧远山乃是绝恨，中州镖局更将武龙令送入青城。众人得知两个消息，都觉得实在太过震撼，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哼，那绝恨本是我青城弃徒。掌门，我却怀疑他将那武龙令送入青城，分明是不安好心。”说话的依旧是那绝空道人。
“绝空师弟何出此言？”绝心疑惑道。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青城本来已得一块武龙令，而此刻加上中州镖局的一块，我青城便有两块，如何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而据我所知，蜀中不少门派已经集结青城山附近，准备伺机而动，只怕他们也是得知我青城有两块武龙令的消息。掌门急招我众人前来，想必也是得知了此风声吧？”绝空又道：“那绝恨送武龙令上青城，根本就是对我青城怀恨在心，说不定就是想借刀杀人，以解他被逐出师门之怨！此事说不定本就是个大大的阴谋呢！稍有不慎，我青城可就会步那中州镖局的后尘啊！”
绝空说完，还刻意看了看中州镖局三人。白千光拍了拍萧云霆，又稳住程怀山，示意二人静观其变。
绝空一番阴谋论引得不少道人赞同，绝心看了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绝空身上，道：“那依师弟所言，我们该如何化解呢？”
绝空听得掌门征询自己的意见，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思索一阵道：“那武龙令本就是个祸害，什么落凤山庄之主根本就是个圈套。咱们何必要去趟这趟浑水呢，师弟以为，就让这三位带着他们中州镖局的武龙令下山，自然可解我青城之危！”
“那我青城山的那武龙令又当如何呢？”绝心又问道。
“不若就给了其他门派，让他们去争个头破血流，又哪里有我青城什么事呢！”绝空道。
绝心笑了笑，问道：“绝空师弟，你可知我青城所处何地？”
绝空不明白绝心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回答道：“我青城地处蜀中剑南道。”
“蜀中剑南道周边有那几道？”
“蜀中北邻陇右道，南接岭南道，东靠山南江南两道。”
“那你可知这几道是何门何派当家？”
“陇右道乃是霸仓山地盘，岭南道乃是冥教疆域，至于山南道和江南道的霸主，是丐帮和金玉堂。”绝空顺着绝心所问一一回答，却觉得有些怪异。
“那这四派与我青城关系如何？”绝心问道。
“这四派之中，除去丐帮算得上是名门正派，其余三派俱是邪教，与我青城自然是有正邪之分，势不两立了。”
绝心笑了笑道：“那我问你，若是日后，这三派之中，万一任由一派夺取了落凤山庄之主的位置，以他们的实力，加上落凤山庄，与我青城相较如何？”
“这……”绝空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回答。
“那我再问你，就算落凤山庄之事本就是个陷阱，就算我青城将武龙令交出，不参与其中，你们谁就能保证，那邪教三派，是否就不会对我青城虎视眈眈了？你们可别忘了，中州镖局乃是送走武龙令之后，还遭人灭门的！”绝心沉声道。
绝心连番质问，绝空无言以对，一番言语如当头棒喝，让青城众人认识到，青城本就处于危险之中。
“我所能想到的，我想绝恨师弟同样能够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在江湖，本就是身不由己。绝恨师弟自知大难，却还能心系我青城安危，其心可鉴，我绝心绝不容忍有人诋毁于他！”绝心厉声道。说完，瞪了瞪已是面色苍白的绝空。
听到此处，中州镖局三人都是心怀感激的看了看绝心，对这位青城掌门多了几分敬意。
绝心字字诛心，殿内众人一时之间都沉寂下来。一旁的绝尘叹了口气道：“管他什么武龙令，落凤庄，是圈套也好，陷阱也罢。诸位师弟，我青城中人务需谨记匡扶正道啊。所谓天道茫茫，人心难测，就算有人机关算尽，却也敌不过一个大道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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