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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回京


陈知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房里的布局装饰看得出不是在随州将军府,她看着眼熟,忽然想起,这是他们在去随州路上,途径安州住过的客栈。

        她坐起身,觉得头疼,尤其是后颈,有被击打过的疼痛感,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要拉着裴言的手赶着回临阳,可还没跨出门,就晕了过去。不用去猜,就知道是裴言敲晕了自己,后颈的疼痛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知沅揉了揉眉心,想要下床,门被打开,裴言走了进来。她看着裴言,叫道:“阿桓。”

        这倒很巧,裴言原本一直守着陈知沅,方才不过出去和逐影还有严內侍商量余下路程,耽搁了片刻,谁知回来的时候,陈知沅就醒了。裴言走到陈知沅床边,陈知沅脸色苍白,但眼中没了昨日的偏执。

        裴言坐下来,伸手在他昨日敲击的地方轻轻地按揉:“殿下醒了,还疼吗?”

        陈知沅点点头:“疼。”

        裴言深知自己下手有些重,陈知沅是习武的,若不用些力气,怕是没什么效用。如今看着陈知沅皱着眉,就知道是真的疼着,他自责又心疼,手上按揉得更加轻柔:“臣下有失,伤了殿下。”

        “阿桓,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出手,我怕是疯魔得厉害。”陈知沅摁住裴言的手,想起自己昨日的癫狂,不知在裴言眼中看起来像什么。她曾在街头见过一个疯妇,拉着路人随意推搡,谁要不如她的意,她就恶狠狠地去撕咬。

        陈知沅有些低落:“我那副样子吓到你了吧。”

        “没有。”裴言帮陈知沅理了理碎发,他怎会觉得可怖,除了心疼,他不会有别的情绪。裴言替陈知沅拥了拥被子:“殿下先歇歇,我们未时出发。”

        陈知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整个日夜。”

        “睡了这么久,不必歇息了,阿桓,我们即刻出发吧。”说着陈知沅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裴言摁住她,想要阻止:“殿下不可……”

        “阿桓。”陈知沅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怕我现在这样子,撑不住疾驰。我昨日应是有些可怕,才叫你这般忧虑,但你相信我,我已然好了。”

        陈知沅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不知是在说服裴言,还是安慰自己:“在我离开临阳前,其实就能感觉到,太后没什么精气神,先王去后,太后一直很消沉。太后这一生,与先王扶持着过了,他们情深一世,许诺的是白头偕老,可先王违约,叫太后情何以堪。这些年太后最爱说的就是同先王的旧事,不重样的重样的,说上一整日也是有的。其实这样也好,太后泉下或许还能见到先王,她这些年痛苦的煎熬等待,总算是有了结局。我不该难过的,我只是,忍不住。”

        说着陈知沅落下眼泪来,无声无息,但比起嚎啕痛哭而言,更让裴言忍受不住。他拥住陈知沅,让陈知沅贴在自己胸口,她把下巴抵在陈知沅头顶,安抚着陈知沅:“哭出来就好了。”

        陈知沅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她哭了很久,终于开口:“阿桓,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裴言安抚了陈知沅好一会儿,直到感觉陈知沅渐渐平息下去了,才去瞧陈知沅的样子。陈知沅神情木然,整张脸都因为哭过而变得通红,像是受伤的小兽,缩成了一团。

        “殿下哭过了,想必大好了,若是想即刻启程,我们马上出发。”

        陈知沅窝在裴言胸口点头,然后轻轻推开裴言,裴言了然,当即出去准备。陈知沅怔怔地看着窗外边,风雪夹杂的纯白天色,终是看着混沌。

        马车疾驰,严內侍知道陈知沅回京心切,有顾念公主之躯受不得颠簸,特意换了四驾的马车,和逐影换着驾车,时间上短上许多。

        陈知沅一路上吃得少也睡得少,迟迟忧心忡忡,又不好劝说。眼见着再有半日便到临阳了,裴言哄着,陈知沅终于多喝了半碗粥,多吃了两块糕。

        马车停在宫城外,不能再进,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任何车马都不能驶进宫城,这点儿连特权甚多的陈知沅也不能例外。原本严內侍顾念陈知沅如今虚弱不堪,想要先行禀报王君,是否要给陈知沅传个步辇,却被陈知沅止住。

        若是告诉王君自己虚弱得很,都不用严內侍请准,王君都会传步辇给陈知沅,可她看着这宫墙,就告诉自己,她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回太后宫里。

        严內侍在前头引路,逐影和迟迟留在外头,裴言陪着陈知沅进了宫。裴言一介外臣,未经准许,是不能进到内宫的,但事关吊唁太后,又顾念陈知沅,严內侍也不好阻拦,由着裴言去了。

        裴言跟在陈知沅身后,陈知沅每踉跄一下,他都生怕陈知沅就此摔倒,他悬起的那双手,一直没有放下过。而陈知沅走在前头,的的确确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踏出每一步来,这长长的甬道似乎永远也走不完。

        她想起先王崩逝的那晚,天地同悲,星月黯淡。而今旧事重演这高墙之下,尽是哀戚。

        陈知沅走到甬道的尽头,有个素衣的少年立在那里,已经等她很久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太子陈昀。

        见到陈知沅,陈昀开口,那声音嘶哑,应是哭了很多日:“阿姐”

        太后在时,最疼陈知沅,陈知沅之下,便是陈昀。虽说陈昀伴于太后膝下的时间不长,但疼爱真切,陈昀曾对陈知沅说过,有时他对祖母之爱,更甚于父亲。

        陈知沅慢慢走上前,细细去瞧陈昀,这才看出陈昀的双眼早已红肿。自己这个阿弟最重情意,遇事便要挖出真心,这样的痛不知凿在陈知沅心里,也烙在陈昀心里。她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陈昀的脸,但指尖却挨不到,生生因两人之距给顿住了。

        “阿淮。”

        话音方落,陈昀再也克制不住地扑上去,抱着陈知沅。两月不见,少年长得高了,已然比陈知沅只矮了半个头顶,但此时却把脸埋在陈知沅的肩窝,哭得很难听。不知道他是在为太后哭,还是在为陈知沅哭,总之哭得很悲怆。

        陈知沅一路从随州哭回来,裴言劝着也无济于事,这十几年的眼泪加起来也没有这几日多,余下几十年也未见得能有现在的哭法,哭够了,便觉得眼泪这种东西实在无用,再多眼泪也换不回一个活生生的太后回来。

        如今听陈昀哭得惨兮兮的,陈知沅麻木到做不出表情来,只是拍着陈昀的后背,企图宽慰:“阿准,没事的,会没事的。”

        “阿姐,你哭出来吧。”

        “不,阿准。”陈知沅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我不哭,已经到了太后跟前,不能哭。”

        裴言在她身后,听她这样说,手不自觉地攥紧,心里只是痛恨此时并不能为陈知沅分担一二。他许过心愿,愿阿卿时时快乐,可生老病死人世无常,并不能掌控。

        先王崩逝那晚,裴言在梅花树下找到陈知沅,陈知沅已经因大雨冲淋而湿透,整个人昏厥在树下,生死不明。那时裴言真的慌了神,沙场上命悬一线时也没有那么恐惧,他料想先王离世对陈知沅会是沉重的打击,但没想到会让陈知沅丢掉半条命。那时若不是太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为陈知沅捡回半条命来,怕是如今早没了天下闻名的清平公主。

        得闻太后死讯,裴言最怕的,莫过陈知沅旧事重演。这一路陈知沅虽然消沉,但总归是挺过来了,可现在听陈知沅这样说话,裴言的心又揪了起来。

        陈昀哭够了,自觉失礼,抹着眼泪从陈知沅肩窝处抬起头来。陈知沅眼神越过他,才看见王君不知何时已在太后宫门口立着。

        陈知沅上前,跪拜下去:“臣女,拜见王君,王君万安。”

        裴言也跟着行了礼:“臣拜见王君,王君万安。”

        “阿沅,起来吧。”王君伸手扶了扶陈知沅,说话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看着陈知沅身后的裴言,并不意外,以他对陈裴两人的了解,今日裴言若是不跟着进宫,反倒奇怪。他看向裴言,也道:“子桓也免礼吧。”

        陈知沅起身:“臣女来迟了。”

        王君摇摇头,这哪里是陈知沅来得迟,临阳与随州相距甚远,一来一回本就费时间,何况陈知沅的状况,严內侍早已飞鸽传书传回宫中,如今看着,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先进去看看吧,你母亲他们,再有一日也该到了。”

        王室规矩繁杂,饶是姜王室这样不拘小节的王室也难免要守些不合理的规矩,就譬如太后崩逝,传信陈知沅与文乐长公主夫妇,只能令人带王君口谕通传,而使不得飞鸽传书。所以一南一北,各自来回,陈知沅今日感到,文乐长公主还要再等一日。文乐郡远,长公主上了年纪,又没有武艺傍身,更不能奔波。

        陈知沅看着太后宫门禁闭,上前去推,那扇厚重的门像是要耗尽陈知沅所有的力气。她咬牙一把推开,大门“吱呀”展开,白的刺眼的灵堂赫然在眼前。

        陈知沅跪下来,三跪九叩:“臣女,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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