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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心悦


满城花灯之后,紧接着便是年节。按照临阳城的惯例,过年的时候是要举家围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再一起守到次日卯时,然后各饮一杯屠苏酒,才算是稳当地过了年。

        这习俗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王侯将相,都遵照着的。姜王宫里的排场,一直是先王吩咐,两位长公主提早进宫,一大家子过年。等到王君继位,每年也按时请长公主们进宫,惯例不变。

        去年文乐长公主夫妇南下,没有在临阳过年,陈知沅那时候还埋怨父母狠心,年节也不肯回来,如今到了自己身在清平,却已是另一种心境了。

        这晚迟迟提早备好了吃食,就在院里的亭子里,放好炉火,温好了从同光楼买来的青青罗。同光楼里最有名的青青罗,说是喝上一壶就能忘记人世间所有烦恼,迟迟知道裴言好酒量,陈知沅酒量差但胜在爱喝,便一口气买光了同光楼的青青罗。

        迟迟温好两壶酒摆在桌上,陈知沅拉着她和逐影坐下,于是四个人一人一方围坐在一起。陈知沅为每个人斟满一杯酒,然后说道:“年年过的都没什么分别,守着礼数人也烦闷,今年只有我们四个在此,大家都放松些。我听说这一日街上的店都会关门,尤其是酒楼,吃食不断,咱们今天可得痛快一场。”

        说着便率先举起酒杯来,举到面前:“今夜我们都要喝个尽兴,谁都不许躲酒。”

        迟迟捧着酒杯,握在胸前,逐影面色为难地看着裴言,军旅之人不可酗酒,从来都是小酌一二。裴言轻笑,然后也举起酒杯来,逐影便知今夜没有“规矩”二字,与迟迟相视一眼,四人饮了第一杯酒。

        那温酒下肚,陈知沅觉得人也热和起来了,托着脸听外面烟花燃放的声音。裴言在她左侧为她布菜,顺道让迟迟再温两壶酒。

        “少将军,可别顺着殿下了,若是喝醉了可怎么好。”

        “谁的酒量就这样差了,还没喝呢,就想着喝醉的事了。”陈知沅冲着迟迟做了个鬼脸,然后自己去温了酒来,“放心,若是喝得睡下去了,本公主定会叫你们起来守岁的。”

        这话说的信誓旦旦,就不知最后先倒下的人究竟是谁。

        陈知沅十五岁生辰那日,欢喜的不得了,自觉从此便是个大人了,说什么也要放肆起来,于是讨了太后的恩典,不必回宫,便在望东楼摆了一桌,请了陆家兄弟和裴言吃酒。一同入席的,还有厚着脸皮跟来的太子。

        倒不是陈知沅小气,不肯宴请太子,只是太子夜不归宿这事儿若是被人拿捏住把柄,王君也不好包庇,少不了要受罚,故而陈知沅斟酌再三,与太子进了午饭,算是庆祝了。谁知太子不晓得从哪里听来陈知沅要在望东楼摆宴的事,说什么也不肯放陈知沅出宫,还闹到王君那里去,王君晓得若不让太子陪着陈知沅一起过这个生辰,他是不会罢休的,就由了他去。此事王君开了口,陈知沅也乐得带上太子,只是嘱咐了不许太子喝酒,便一同往望东楼去。

        那夜五人都很尽兴,尤其是太子吃得肚子都圆了,不能喝酒也就不那么不愉快了。而陈知沅拉着裴言和陆让,左一杯右一杯地喝到半夜,喝得两颊红红,眼神迷离,说话颠倒,不知还能不能看到些残存的理智。

        最后陈知沅因为气势汹汹地挂在树上时没有踩稳,摔了下来,磕到脑袋,晕了过去。那晚零星几个看见这事的人都把这当做饭后笑谈,在次日传了出去,众人皆知那日清平公主喝醉了撒欢,却不知殿下只是喝了两壶微烈的酒。

        陈知沅的酒量,实在是配不上她的豪言壮语的。

        “可是殿下,明早还要喝屠苏酒的,今夜喝了这些酒,明早还喝什么屠苏酒呢。”

        “什么叫今夜喝了明早还喝什么屠苏酒,青青罗与屠苏酒并不相冲。”陈知沅给迟迟斟满一杯酒,递到她嘴边,“哪有闲工夫说那些话,先喝。”

        迟迟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无法劝服陈知沅的,便顺着陈知沅的意,喝了酒,最后挣扎道:“殿下,那您可得记得,别喝醉了,明早喝了屠苏酒,还要去折新年的第一枝梅花来,讨吉利。”

        这也是临阳城惯有的习俗,喝过屠苏酒,就要去寻一株开得繁茂的梅花树,折最高的那一枝花来,寓意新的一年事事如意。往年陈知沅新年一早都会去大昭寺后山摘花,摘下两枝,一枝送到太后宫里,一枝送到文乐长公主府。

        如今人在清平郡,陈知沅不想按着临阳城旧例来,清平郡没那么多繁杂的习俗。她摆摆手:“讨什么吉利,若是要个好彩头,那我明日去寻个古寺,替你们一人讨一盏长明灯回来供着。”

        裴言道:“殿下放过那些古寺吧,那些长明灯我们拿着没什么用处,倒是坏了僧人的修行。殿下不想折梅花便不去了,今夜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到天明也无妨。”

        “这才是嘛。”陈知沅乐起来,此时府外响起烟花的声音,却是有人已经开始放烟花了。迟迟一早也备好了爆竹,就放在亭子角落里,陈知沅听着那些声音,觉得过年的气氛已经来了,便更欢天喜地地吃酒。

        迟迟酒量浅,几杯酒下肚,已经是昏昏沉沉,干脆伏在桌上睡下去了。陈知沅戳了戳她,可丝毫没有动静,眼见着是睡熟了。

        “还没有放爆竹,怎得就睡了,看我将她叫醒。”说着陈知沅就要上手,裴言摁住她:“殿下且饶过迟迟,她醉着,叫醒她必然不舒服,等到睡上两三个时辰,再叫她起来喝屠苏酒也可。”

        陈知沅点点头,裴言便让逐影抱迟迟回房休息,桌子四周虽然都放着火炉,可比不上屋里暖和。

        逐影与迟迟离开后,只剩下陈知沅与裴言,此时桌上的四壶酒已经空了,裴言正在温酒。陈知沅看裴言专心致志,府外偶尔响起的烟花声反倒让夜晚更加静谧,陈知沅看着一旁放着的爆竹,想要在这片宁静中闹出什么动静来。

        陈知沅拿起爆竹走到亭子外,裴言坐在亭子里,抬眼看她,她扬扬手,笑着说:“过新年怎么能少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你且听好了,太后说,这爆竹的声音越响亮,这一年便过得越好。”

        说完陈知沅点燃爆竹,那些爆竹炸开,声音响亮,弥漫开淡淡的烟雾。陈知沅站在烟雾中,捂着耳朵笑着跳着,知道一切归于平静,她才喜笑颜开地跑回裴言身侧,坐在裴言身边道:“这声音着实刺耳,看来我们明年都有好运道了。”

        裴言摸了摸陈知沅的手,才出去放了个爆竹的工夫,手就凉了起来,他把温好的热酒塞到陈知沅手里,让她取暖。

        “殿下每年都会有好运道的。”

        陈知沅哈了口气,问道:“阿桓,今年可有什么心愿。”

        裴言回:“殿下已经问我许多次心愿了,臣没有那么多想要达成之事。”

        陈知沅小声地“嘁”了一声:“你懂什么,美好愿景要多说几次,才能实现。”

        这是陈知沅奉行的真理,她想要达成什么愿望的时候,就会翻来覆去说,似乎念念不忘,时时执着,就必然成真。她有时会忘记,这样的得偿所愿,一是因为她所求平常,而是因为她生而不平常。

        但裴言认真想了想陈知沅的话,回道:“岁岁平安,便是臣之心愿。”

        陈知沅笑的眼睛都眯起来:“那我的心愿,要和你一样。”

        说罢陈知沅将手里的酒又倒开,与裴言你来我往地喝完一壶。陈知沅算着时候,已经是亥时了,等到子时一过,昌和五年便要来了。

        “阿桓,我们明年去随州过年吧。”

        裴言剥橘子的手顿了顿:“为何突然想去随州过年。”

        “就是想去啊,哪有那样多的为何为何,我们一起去?”

        “殿下开口,臣岂会不应。”裴言将剥好的橘子放在陈知沅手里,“吃些橘子再喝。”

        陈知沅将橘子一口咬在嘴里,橘肉清甜,汁水充裕,她一口气吃了两只,只分了两瓣给裴言。裴言无奈笑笑,还要掏出绢子给陈知沅擦拭手上的汁水。

        吃过橘子,陈知沅觉得自己又来劲了,咕咚咚喝起酒来,两壶又下了肚。她的庆幸,青青罗不是什么烈酒,否则哪里有她张狂的份。裴言仔细地观察着陈知沅,想要分辨出陈知沅醉了多少,便从陈知沅红红的眼睛中看出了端倪。

        陈知沅伸手在裴言面前晃了晃,又搓了搓眉心,最后带着疑惑问道:“裴子桓,你好像多长了个头出来。”

        “殿下喝醉了。”裴言无比肯定,桌上那些东倒西歪的酒壶,就是证明。

        “那不能够,我才喝了两壶,这青青罗喝着还不如你的桃花酿烈。”陈知沅掰着指头数,也不知哪里数出的只有两壶来。

        “殿下这张嘴吃惯了珍馐,怕是分不出酒烈与否。”

        陈知沅便不高兴了,一拍桌子要站起来,却又踩到裙子跌坐在地,但气势上还是不肯输人:“你真是看不起我?裴子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晓你轻视的是谁,是我,是清平公主,是好可怜好可怜的阿卿呀。”

        裴言捧起陈知沅的脸,要陈知沅看着自己的双眼:“那么阿卿,可还分辨得出我在说什么。”

        陈知沅微微摇头:“听不清了,你叽里咕噜的,两张嘴都在说话,两个头挤在一起,看也看不清。”

        裴言的气息都落在陈知沅脸上:“果真是醉的不轻。”

        “你胡言乱语,诽谤于我。”陈知沅扒开裴言的手,想要摸出一个枕头来。无怪方才迟迟睡得熟,现下自己也是想要躺下去的。

        “阿卿。”裴言握住陈知沅的手腕,让陈知沅无法挣脱。

        “嗯?”

        裴言只看着陈知沅的眼睛,他不是非得把一切宣之于口的人,也从不期盼为人看出所求,可现在陈知沅醉了,最后未必知道自己所言究竟是什么。裴言从未这样胆怯过,需得小心翼翼地去试探,未见得能够成全的事。

        “你可知我许了什么愿。”

        陈知沅摇头:“不知。”

        裴言一字一句,很是郑重:“我愿你知晓我的心意。”

        陈知沅更加困惑不解:“什么心意,你要作甚?”

        裴言深吸一口气,抚平自己的不安。

        他说:“我心悦你。”

        陈知沅眼神迷离,带着浓重的醉意,不知她听没听清裴言的话。若是她听清了,该如何回应裴言,若是她没听清,裴言要不要再说一次。

        我心悦你。

        大音希声。

        陈知沅皱着眉头,靠近裴言,努力地想从裴言眼中看出些什么,可裴言郑重平静,不让陈知沅看出别样的情绪。陈知沅锤了锤发蒙的脑袋,两个头的裴言好像又变成一个了,裴言眼底有些红,配上他手里的酒壶,看着像是醉后胡话。

        陈知沅笑道:“你果真喝得比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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