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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方余缓缓地睁开眼睛,舒缓吐纳,拢聚了几分真气。盘坐的腿舒展开,站了起来。

        “这金蚕老祖也挺有意思,这‘手无缚鸡’的解药唤作‘拔山扛鼎’,呵呵,却也是对症下药。”方余笑着说道。

        “你本受过内伤,调理不当,后被萧春一脚踢散真气,内伤更严重了。”余伯溪淡淡地说道。“不过也该你受一次重伤,否则学几手武艺便认为武林无人了。”

        “先生,我伤也调理得七七八八了,可以让我见见苏桐了吧?”方余问道。

        “苏桐?她不在。”余伯溪呷了口茶。

        “什么?”方余惊道。

        “前辈,莫非萧春不是你杀的?”李树乔充满疑问。

        “萧春的确是我杀的,可苏桐却不是我救走的。那林子里还有一位绝世高手。”余伯溪淡淡地说道。

        “这世上还有人能在先生面前带走小桐?”方余急着问道。

        “有”,余伯溪不急不慢,一字一字说道:“苏夫人。”

        便是那名动江湖的海宁苏家夫人,左杭野。

        “无量天尊,余道友,这苏夫人来了。”子虚真人说道。

        果不其然,闻得一阵栀子馥郁的花香,像是醉在花海。而那倾城的国色便伫在眼前,一袭栀子花般洁白的雪纱里裹着绰约的身姿,添了几分袅娜。那苏夫人的容貌竟神似苏桐,比苏桐少了几分少女的羞涩与天真,多了几分夫人的大方与成熟。

        “人说江湖第一美人左杭野‘未睹红颜,先闻馥香’,这么多年,你还是用栀子花瓣沐浴,体质越来越阴寒了。”余伯溪说道。

        “师兄,你又取笑我了。”左杭野语气冰冷,软语却能酥人。

        不仅是李树乔,就连方余和苏桐也惊异地看着他俩。谁人知道,江湖第一美人,海宁苏家苏青岩的夫人左杭野,竟是余伯溪的师妹!而这苏夫人在苏桐出生不久后离开苏家,退隐江湖,却在苏家覆灭后重出!

        “你便是方余?”左杭野冷冷地问道。

        “苏夫人。”方余做了个揖。

        “今日,也是时候把所有的一切告诉这孩子了。”左杭野看着师兄余伯溪。

        “当日在场的是你,由你来叙说,才是还原当年的情形。”余伯溪叹道。

        左杭野目光落在李树乔身上,因为接下来她所说的是牵连极广的秘闻,她总是很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已出手。

        她肩未动,手未抬,满蓄真气的衣衫随风鼓动,李树乔却像被磁铁吸附般游走向左杭野,毫无还手之力。饮誉江湖的苏夫人内力竟如此骇人!

        “苏夫人手下留情!”方余惊道。

        “你知道我所要说的是何事。”左杭野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方余答道。“李姑娘是在下的朋友,也曾救过我一命。”

        左杭野右手抬起,衣袖拂过,瞬时内劲散去,李树乔往后跌出几步。“我不为难你。出去。”左杭野冷冷地说道。

        “李姑娘,此事个中曲折复杂,不便之处还请海涵。”方余抱拳道。

        “哪里。方兄弟不必介怀。各位前辈,我出去走走。”李树乔笑着说道,却没有不自在的神情。这一身侠气的女子的确非等闲之辈。

        “苏夫人请说。”方余眼里尽是急切与恐惧,因为,即将从左杭野口中道出的,是他猜了十多年的身世。他明白,他的双亲,甚至是近亲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相信,是一场有预谋的江湖仇杀,不会错的。先生自从授艺以来从不曾在他面前提过身世。他很聪明。

        然而,真相会有多么残酷?

        左杭野走出了三清殿,望了望东侧的无字碑,跌入了那个灰色与血色交织的噩梦。

        “那一年,我才二十妙龄,花一般的年纪。我怀着苏桐,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记得当年,青岩受邀与铁幽门的‘狂刀’比试。有了身孕的我不顾青岩劝阻,一同来到了应天城,因为我知道,‘狂刀’是与师兄‘乱剑’齐名的,青岩不一定能胜出。但我终究还是听了青岩的话,暂住在师叔府上,我的师叔,便是翰林侍讲学士方孝孺。”

        “江湖人并不知道我左杭野与余伯溪、方孝孺的师门关系,本门极其隐秘。师尊端木本是隐姓埋名的高人,后传下文武二弟子。武是我师百里羲,文便是师叔方孝孺。师叔年幼,实则并未由师尊亲传,师尊在师叔入门不久后便溘然长逝。只是得到了师尊遗留下来的文献典籍和书稿手札,并未学得一招半式武艺。而师叔也不谙此道。后拜入当世大儒宋濂门下,世人只知有宋濂而不知有端木。”

        “当时正是新皇永乐帝登基,身为建文旧臣的师叔在我投宿前就已经收押。我与方夫人一同去天牢探望师叔,师叔嘱咐我,不日方家便会面临血光之灾,希望我尽力保全他的血脉,便是那方夫人当时怀中抱着的半岁婴儿。我含着泪答应了师叔。”

        “数日后,永乐帝传唤师叔,希望他能草拟登基诏书。师叔刚毅,破口痛骂‘燕贼’,招致横祸。”

        “我记得很清楚,当日,锦衣卫倾巢出动,围住了方府,当时仍是同知的叶慕风率领锦衣卫奉旨拿人。以我的武功,脱身易于覆手。可是方家上下数百人,面对着锦衣卫数百张强弩,我不能率家丁丫鬟杀出重围。方夫人便将半岁幼儿托付于我,嘱咐家丁带我从后门绕出,避免遇上叶慕风。我怕锦衣卫认出我的模样,便换了一身黑衣,蒙了面纱,从后院杀了出去。后院守卫多半被我击毙。而方家,没有一人逃了出来,尽数被打入大牢,择日处决。”

        “逃出方家,我与青岩失去了联系,青岩也在寻我的途中得知了方家上下都被打入天牢。我怀着身孕,费了不少真气,不能长途跋涉回去海宁。也是那孩子福泽深厚,我在逃亡的路上遇上了游历江湖的师兄,余伯溪。师兄护送我们回到了海宁,青岩也在同一天赶回了海宁。不久,应天城传来噩耗,方孝孺被诛灭十族,锦衣卫仍在追捕逃亡的神秘女子与婴儿。”

        “我们三人商量孩子的去留,师兄提议,孩子由他照料,拜入他门下。数月后,我产下苏桐,自忖若还逗留在苏家,锦衣卫总有一天会追来海宁,海宁苏家又会成为另一个方家。我便留下书信一封,离开了海宁,远赴渤海之滨。江湖中便传开了左杭野被休的传闻。”

        方余眼里是怒,是恨,痛,像是一潭死水。泪水早已浸透了衣衫,三魂丢了七魄,像是行尸走肉般。他的双腿“扑通”跪下,朝着无字碑。

        “我为你取名方余,一是取你我两家之姓,二便是因为你是方家唯一余留下来的血脉。”余伯溪叹道。

        “你终究是要做一番事是不是?”左杭野问道。

        “我方家血海深仇容不得我消极避世。”方余已哭红了双眼。

        “自我收下你的那一天起,我便知道你终有一天会做这件事。”余伯溪无奈地说道。“再入江湖,我的剑不能救人,只能杀人。”

        “先生不必救我,弟子灭门血仇不报,枉费父母授之发肤。”方余垂下眼睑。

        “你要做什么事,都是因为你是方家子弟。但我只求你一件事。”左杭野说道。

        “苏夫人言重了,方余能够幸存于世上,全是你仗义相助,况且令你夫妇分隔二十年,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我只有一个女儿,海宁苏家也只有一个女儿。”左杭野一字字说道。

        “我明白。我不会再见她。”方余的泪又滚烫起来。

        “你再也见不到她。她会过得很好,我会传她我毕生所学,还有海宁苏家冠绝江湖的剑法。”左杭野说道。

        “我很放心。”方余的心一直在滴血。

        “你比我想得要坚强。”左杭野叹了口气,喃喃道。

        方余恭恭敬敬向余伯溪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直立,一句话也没说,大步踏了出去。

        这师徒俩竟一句分别的话也没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是你唯一的徒弟。”左杭野望着方余离去的,笔直、落寞的背影。

        “他是能令我骄傲的徒弟。”余伯溪的眼里充满自豪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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