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晚林醉的一壶金骏眉，的确能舒缓紧绷的神经。
方余此刻正望着石桌上的几封帖子，说道：“项总镖头，峨眉、昆仑这两封帖子就麻烦贵镖局了。辛苦飞姑娘上一趟武当山，与开阳真人说明利害关系。我与树乔去少室山拜访戒止大师。你们看这样可好？”
项西楚拱手说道：“这样再好不过。”
十三飞回头轻声唤了一句：“冷冰，温雨。”
冷冰、温雨二人从桃林中走出，齐声说道：“飞姑娘。”
“我要去一趟武当山，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屠狗坞就交给你们打理了。”十三飞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别人还在想这样做好不好的时候，她已经着手打理了。
“飞姑娘放心。”冷冰、温雨虽然性格迥异，但举手投足却默契得很。
“我很放心。”十三飞淡淡地说道。这些年有冷冰、温雨与她一起打理屠狗坞，屠狗坞的声势如日中天，镖局与锦衣卫都不敢与屠狗坞为敌。他们实在是很不错的手下。交给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桃花，好像快要谢了。
这少室山乃是嵩山西峰，山势陡峭峻拔，有三十六峰天险屏障。诸峰罗列，似是大自然神工鬼斧。有的似剑似戟，有的宛如巨龙腾于云端，有的恰似雄狮傲立林中，峰峦参差，峡谷纵横。
这威名赫赫的少林寺，便在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
马在路间，人在马上。
李树乔笑着对方余说道：“你我一骑飞尘，却没有好好看看路上的风景。这少室山三十六峰的险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少林寺的威严，更是名下不虚。”方余说道。
忽然听得风中衣袂之声，方余拉住缰绳，警觉地说道：“前方好像有高手。”
“会不会是少林高僧？”李树乔回道。
“走，我们看看去。”方余双臂一震，纵身跃了起来，施展轻身功夫。李树乔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只见那少室山下，有两人正在争斗。
一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活脱一个乞丐模样，腰间悬挂着九个布袋。手持一根木棒，棍法却极为精妙，看他上打九路劈头，下有二十七招连环棍，是难得一见的棍中高手。
另一人剑眉星目，白衣胜雪，手中长剑碧如秋水。剑法连绵不绝，招式颇有大家风范。看他剑法超群，身法迅疾，绝非武林泛泛之辈。
“这两人怎么会在这里动起手来？”方余皱了皱眉头。
“你认出来了？”李树乔问道。
“不错。你看那乞丐，腰间有九袋，必是丐帮响亮人物。年纪轻轻，棍法却如此精妙，据我所知，丐帮长老都不是这样的少年英雄。丐帮有范、李、伍、高、索五家，这‘三十六路行乞棍’是丐帮大族范家的棍法，这少年想必是丐帮范丹祖师爷的传人，丐帮的副帮主‘丐侠’范冲。”方余娓娓说来。
“我认得另一人。此人是华山剑宗的首徒左子然，江湖人称‘太华剑客’。自小在华山长大，浸淫华山剑法多年，据说剑法造诣已不在其师‘落雁一剑’高君子之下。”李树乔说道。
“看来这可能也是受了有心人挑拨。”方余说道。
“我来！”李树乔掠了过去，手中玉屏箫招式已出，快得骇人，幻化成一道白光。
方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他本还想看看他二人为何争斗，为人谨慎是他一贯作风。就怕是纯粹私人恩怨，无人挑拨。更何况他二人武功相当，不拆几百招是不会分出胜负的。
可是，李树乔已经出手。
范冲、左子然二人见李树乔骤然出手，先是大惊，后一同出手攻向李树乔。他二人都是一流高手，如此快的身手，李树乔始料未及。
李树乔见左子然一剑似流星，手中玉屏箫触到他的剑尖，撩开了他的华山剑法。刚与左子然错过，范冲的长棍已然袭来，再也无法闪躲，一棍击在胸膛。范冲内力灌入棍中，将李树乔震飞几十步开外。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这瞬间就发生了李树乔介入二人的争斗，二人合力攻向李树乔，李树乔被范冲震飞三件事。
等方余反应过来，李树乔已经被范冲震飞。何况他也没有料到范冲、左子然会向她出手。李树乔后退的时候感觉身后一股风袭来，方余已经站在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腰。
“混帐东西！竟然偷袭一个女人！”方余怒吼一声，意气风发，怀中的李树乔与他如此亲密接近，很容易能感受到方余的怒气。
这一声吼震住了范冲和左子然，耳中响起“混账”、“偷袭”、“女人”等字眼，方才醒悟在气头上的自己出手“偷袭”了一个女人。
这一惊，出手便慢了下来。方余抓住这一瞬的战机，快步向前，放开了揽在李树乔腰上的手，双掌翻飞，一股内劲袭地而来，震开了胶着缠斗的长棍长剑。
方余这情急出手，忘记取下还在马背上的佩剑，并未想到自己一掌可以震开“四神兵”的两大高手。
这一切只能解释为机缘巧合，把握战机。
左子然拱手抱拳，带着歉意说道：“唐突佳人，左某冒犯了。”
范冲搔了搔头皮，抱拳说道：“叫花子正在气头上，得罪了姑娘，如果往心里去了，不妨砍我七剑八剑，叫花子皮厚。”
李树乔缓缓走来，抱拳答道：“不碍事。两位都是侠士，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需要在此大动干戈？”
左子然问道：“姑娘认识我们？”
方余叹道：“丐帮的棍，华山的剑，在江湖享有百年盛名。今日却在这天下武学殿堂少林寺圣地，出手偷袭女子。你们二人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气昏了头脑？”
左子然狠狠瞪了范冲一眼，拱手说道：“这叫花子说我华山剑法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
范冲回瞪了左子然一眼，也抱拳说道：“他也说我‘三十六路行乞棍’小家子气，只配街边乞讨。”
“你们二人是亲耳听见对方这样说的？”方余问道。
“我是听江湖上的弟兄说的！”范冲说道。
“这叫花子放出话去，叫嚣着要与我一战！我们便约好上少林寺，让戒止大师评评理，却在这少室山下一言不合，索性先分出个高低！”左子然说道。
“如此说来，两位只怕是被有心人挑拨。”方余苦笑道。
“竟有这等事？”范冲、左子然齐声问道。
“我们此次上少林寺，就是为了与戒止大师商量此事，为五月初五泰山之巅的问鼎天下大会拿个主意。”李树乔说道。
“我们四人不如先上少林寺，与戒止大师商量商量。”方余淡淡说道。
少林寺坐落在五乳峰下，诸峰环抱，参差错落。古刹宁静庄重，钟声悠扬威严，仔细听，风中夹杂的梵唱声若有若无。
守门棍僧见有四人施展身法掠来，大步向前。
“方檀越别来无恙。”守门棍僧一手持棍，一手假作合十状，恭敬说道。
“小师父有礼。我等拜见戒止大师，有要事商量。”方余双手合十，虔诚说道。
“檀越请。”守门僧作迎客状，轻推寺门。
上次作客少林，方余还是初入江湖，而今，已名满天下。
白眉白须，面容和蔼的戒止大师正盘腿端坐在蒲团上，似一尊佛像。这老僧入定，是修炼一种上乘内功。
“方丈。”小沙弥细声道。
“何事？”戒止大师语气总是那么温柔。
“方小侠与几位檀越前来拜访。”小沙弥双手合十，垂首道。
“哦？这孩子倒是许久未来了。”戒止大师笑道。
小沙弥缓缓退出，方余等四人便走了上来。
“戒止大师。”四人双手合十，恭敬地躬身垂首，齐声说道。天下武学之士奉戒止大师与开阳真人为泰山北斗，见面都谦逊有礼，虔诚参拜。
戒止大师右手摊开，笑着回道：“各位檀越风尘仆仆，老衲未曾远迎，怠慢贵客，还请就坐。”
四人都似戒止大师般盘腿就坐于蒲团上，宛若听戒止大师讲坛佛法的僧人。
“今日华山与丐帮的高贤来我少林，老衲不甚欢喜。”戒止大师一语道破，范冲和左子然都惊叹于戒止大师神目如电，对他的敬佩之情又添了三分，却不知戒止大师在他们进门前听得他们脚步声便知轻功、内力，看他们穿着、兵器便猜出了师承。
“这位莫非便是苏檀越？”戒止大师慈祥问道。
李树乔见方余怔了一下，急忙解释道：“小女子李树乔，见过戒止大师。”
范冲快人快语，问道：“大师是否已收到了叶慕风的帖子，于端阳节在泰山之巅参与问鼎天下大会？”
戒止大师摇了摇头，答道：“老衲不知有这等盛事。”戒止大师当然不知道，因为本应该在这几日送到少林寺的帖子，被方余与十三飞劫了下来，现正躺在方余的怀中。
方余从怀中取出了那张帖子，恭敬呈给了戒止大师。戒止大师仔细看着帖中文字，不觉眉头微皱，叹了口气。
“大师何故叹气？”左子然问道。
“只怕武当、昆仑、点仓三派的丑闻与这泰山之约有关。”戒止大师眼神里慈悲情怀愈加深邃。他仿佛看到了江湖的一场血雨争夺，仿佛看到了锦衣卫对盟主之位的觊觎，仿佛看到了朝廷对武林群雄的忌惮。
“那如此说来，挑拨我们的恶徒也是那锦衣卫的叶慕风？”范冲怒气冲顶，不觉声音洪亮，在这宁静空旷的佛门圣地中有了回响。
“我们结伴前来，就是为了与大师商量此事，望大师拿个主意。”方余说道。
“此事须从长计议，距离泰山之约还有半月，佛门清苦，檀越若不嫌弃，可在后院禅房住下，一齐商量个对策，齐赴泰山，如何？”戒止大师问道。
“如此便叨扰了。”方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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