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夜已深，方余推开禅房的窗。
月色入户，倚着窗台看去，皓月当空，他有了游行的兴趣。
月色正好，宛如闪烁在黑夜里温润的美玉，洁白得谁也不能挑出一点瑕疵。连最挑剔的人也不能。
苍松翠柏，树影婆娑。微风拂来，斑驳的黑影像是随着风声在大地上起舞。方余踱步在路上，兴致很高。
他想起了苏东坡的《记承天寺夜游》：“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此情此景，不正是苏东坡笔下的月夜吗？
不知不觉，方余已走到了方丈室。
方丈室里一灯如豆。
“檀越既已到此，不妨进屋一叙。”方丈室里传出戒止大师低沉的嗓音。
方余推开了房门，看到了闭目打坐的戒止大师，双手合十，躬身作揖，虔诚说道：“戒止大师。”
戒止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笑着说道：“还未就寝，檀越可是心有所思，夜不能寐？”
方余盘腿坐下，说道：“弟子烦闷之事郁结于心，却不想被大师一眼识破。”
戒止大师沉声道：“老衲看檀越，眉宇间隐隐有一股幽怨之气，吐纳不顺，必是戾气太重。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檀越可有什么放不下的恨？”
方余深思良久，左杭野的每一句话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便一五一十讲述给戒止大师。
戒止大师又是双目紧闭，喃喃说道：“嗔者，于苦、苦具，憎恚为性，能障无嗔，不安稳性，恶行所依为业。”
方余聪明绝顶，知道这便是释家的“嗔”。自己纠结于灭门的血海深仇，仇恨占据了心，这便是是“嗔”。
戒止大师接着说道：“心若能清净，不为嗜欲逼。自知原来处，归向原来去。凡夫与圣人，眼横鼻长直。同来不同归，因彼多外驰。若能收放心，提念生与死。趁此健身驱，精进用心力。洗髓还本原，凡圣同归一。”
方余静静听着，也是双目紧闭，听到“心若能清净，不为嗜欲逼”与“若能收放心，提念生与死”，想到自己自从得知自己身世后，血海深仇一直郁结于心底，压抑地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在别人看来，他宿醉之后，还是潇洒豁达的“小侠”，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痛楚。
戒止大师问道：“檀越胸中幽怨之气可是游走全身？”
“正是。大师佛法高深，必有法化解我胸中的怨气。”方余说道。
“檀越可依老衲所言，运气试试。”戒止大师闭起双目，老僧入定，接着说道：“务培其元气，守其中气，保其正气。护其肾气，养其肝气，调其肺气，理其脾气，升其清气，降其浊气，闭其邪恶不正之气。勿伤于气，勿逆于气，勿忧思悲怒以损其气。使气清而平，平而和，和而畅达，能行于筋，串于膜，以至通身灵动，无处不行，无处不到。气至则膜起，气行则膜张。能起能张，则膜与筋齐坚齐固矣。”
方余博闻强记，心中默默记下，运起真气，依着戒止大师所说，“升其清气，降其浊气”，“气至则膜起，气行则膜张”，胸中真气游走全身，感觉像是暖流流过，似百川汇聚，集真气于膻中穴。一吐一纳，顿觉神清气爽，呼吸顺畅，全身轻飘，好像整个身子成了一片羽毛。
“大师大慈大悲，以佛法感化于我，弟子心中万分感激。”方余双手合十，谢道。
“尊师有大恩于我少林，亦是老衲至交。老衲这有两卷手抄的佛经，檀越闲时不妨翻阅，大有裨益。”戒止大师起立身子，自案台上取出两卷佛经，递给方余，接着说道：“檀越心系江湖，少年英雄，能化解胸中怨气，是武林之福。于你本身，也是吐纳顺畅，内力能增进不少。”
方余双手接住佛经，放入怀中，双手合十道：“弟子谢过大师，必定谨记大师教诲，阅读佛经，洗净心灵。”
戒止大师也是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夜色已深，檀越此刻必能安然入睡。”
方余恭敬回道：“弟子这就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悬挂在夜空的白玉盘，躲进了云层里。
少林寺的清晨，不同于世间的寺院。坐落于诸峰环抱中，没有红尘的喧嚣，一切仿佛自然天成，有一种宁静中透着古雅，闲适中带点忙碌的感觉。
扫地僧不急不慢地扫着一片片飘落的树叶，小沙弥背着一卷卷经书穿梭在大殿间，武僧抄着僧人棍、月牙铲、梅花刀等各式各样的兵器，向来客展示威震天下的少林武功。
但无论是扫地僧，小沙弥，抑或是武僧，绝无一丝慵懒与懈怠。偌大古刹，处处透着威严。井然有序，屋舍俨然。
“天下武功出少林”在江湖中传了数百年，江湖人似乎只记得少林有“七十二绝技”，渐渐忘却了这方外之地还有一份清净与古雅，仿佛世间的纷纷扰扰被隔绝在围墙外，高山下。
此刻，方余一行人都已起床，呼吸着少室山新鲜的气息。用过早饭，就看见戒止大师在大殿里敲着木鱼，诵着经书。几十个僧人盘腿端坐在蒲团上，有序地排列着，口中念念有词，汇成梵唱声。
早课散后，小沙弥走了过去，双手合十说道：“方丈请四位檀越过去。”
四人径直走了过去，学着僧人盘腿坐下。
戒止大师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开门见山说道：“泰山之约眼见在即，此去泰山路程虽不远，但也要早做准备。”
左子然接着说道：“戒止大师所言甚是，勘察地形，为防止锦衣卫暗中做下手脚。家师此刻只怕也已启程。”
范冲说道：“泰山之巅，云天相接，若不提前勘察地形，会失了地利。”
戒止大师捋着佛珠，说道：“七大派、四神兵的人陆续已经启程，非是出家人争强好胜，我少林也不能落于人后，失约于人。”
方余困惑说道：“大师可曾想到对策，应对锦衣卫泰山之约的阴谋？”
戒止大师答道：“老衲心中已有一计，不知檀越认为如何？”
李树乔恭敬说道：“大师一言九鼎，我们听着便是。”
“当今武林，虽有七大派、四神兵等十一门户人才辈出，但若论武功、机智、胆识俱属上乘之人，依老衲愚见，却只有一位少年英雄。”戒止大师说道。
“不错。方兄弟剑法超群，机智聪慧，年纪轻轻却英雄了得，少室山下露一手武功，让我叫花子心服口服。”范冲说道。
“这几年，江湖人都说‘小侠’方余是后起之秀的翘楚，左某人也是服气得很。”左子然说道。
“两位兄台抬爱，方余年轻识浅，各派宗师声望都比我高，我如何做得这武林盟主？更何况我并非泰山之约的帖中人，连这参会资格也没有。”方余说道。
“方檀越过谦了，这武林盟主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与其落在朝廷掌控之中，倒不如江湖事，江湖了。方檀越读了老衲手抄的佛经，心境平和了许多，内力也有增进。有了少林内功的基础，也可算作半个少林弟子。”戒止大师说道。
“戒止大师说的是，你便听从吧。”李树乔帮忙劝着说道。
“武林交在檀越手里，老衲放心。”戒止大师说道。
“既然如此，待弟子粉碎了朝廷的阴谋，便恭请戒止大师与开阳真人主持，还武林一个秩序。”方余说道。
戒止大师闭上了双眼，捋着佛珠，一言不发。
“以后的事日后再议，泰山之约在即，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再说吧。”李树乔说道。
“李姑娘所说，也是左某的意思。”左子然应道。
“依大师所看，我们何时启程？”范冲问道。
“今日。”戒止大师睁开了眼睛，炯炯有神，眼里有了少林方丈的威严。
少林寺的钟声响起，悠扬洪亮，随着风声，传到了千里之外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47643/884775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