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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宣和一曲离愁


发现三姐七月恋慕徐青之和捡到道素是在大哥娶亲那一天。那年后山里我和祝终生种的桃花已经长成半棵树的模样,和着浓浓白色的雾气映出一片新绿,低低矮矮却是意料之外的生机勃勃。祝终生与我去祭拜我亲娘和乳娘以及我的爹,祭拜完之后绕着一条小路看山间泼墨般的景色去集市,走走逛逛买了管事大人吩咐要买的红菱和洞房花烛需要的那对龙凤烛。而那时我已经十六岁,街舍那些同情我母亲的乡亲父老们总说我长得与我娘一般,都是眉目浅淡如画,清丽标致的样子。我也时常有找一面落皮文金,背面雕刻瑞兽的镜子照看,且不说可以比那祝终生好看,可普整个宣和园里面,除了祝七月倒是连长姐都没我来的标致。十六岁的年纪说得夸张和正常点换做别人家的女眷早已是两个孩子的娘,而小女不才尚不知天文下不晓地理,女红礼仪一窍不通至今无人肯要,但掌家老来闲得记性极差,未帮我说亲倒是一桩好事,至少我本不愿嫁与他人做为妻。诚然我那般不成气候的想法鲜少有人有,所以几年的时间里,宣和园的女眷们嫁了不少也添了不少,来来去去带走的带来的是些什么?我不知道,或者是之于那些亲厚关系的姐妹们来说,或多或少或喜或忧吧。只是祝家大姓子嗣极多,男丁却依旧稀薄,掌家为此终日郁郁寡欢也难怪精神变得恍惚了。那次大哥的亲事自然被着重看待,据说朝中诸多大臣都小心翼翼准备好了大礼,其中以宰相和尚书郎为头,到底下的九品芝麻官足足有百来号人,听闻皇帝还特意赏赐了祝家一柄玉如意,天子开口给其良缘,无人不来道喜祝贺,若不是大伙儿都忙得晕头转向我想买红菱和龙凤烛那种小事情轮也轮不到我。我从未见过一男一女拜堂成亲所以十分激动,一路上总免不了唧唧歪歪的问祝终生成亲的事情,怎奈他越发大了就越发容易不耐烦,对于我的问题总是置之不理偶尔还捏了个弧度适中的笑讽刺我无知。那次我抱着一大堆的红菱站在青石平铺的街道上,一片红色飞舞在空中,拂面而过,似是女子臂弯的绫招来些许冷凝的胭脂香。彼时万家,矮小门户的百姓们在门前纳凉,偶时来唠叨家常一派安详宁静的氛围自然是吾皇管理有方。诚然他周旋在诸多出来逛街购置庸脂俗粉的小姐之间,一把画着点梅图的合欢扇倒是摇得婀娜多姿百态横生风情无限,我远远的只瞥见他身上侧面背部绣着一片好看的梅松竹。那竹仿佛是用墨水泼上那身白色华服的一般栩栩如生,绣娘的手艺竟是极其好,甚至顺着那些竹子的纹路我都可以有感而发记起一些与之有关的诗句一如:

        四松初移时,大抵三尺强。

        别来忽三载,离立如人长。

        会看根不拔,莫计枝雕伤。

        幽色幸秀发,疏柯亦昂藏。

        所插小藩篱,本亦有堤防。

        终然怅拔损,得愧千叶黄。

        敢为故林主,黎庶犹未康。

        避贼今始归,春草满空堂。

        览物叹衰谢,及兹慰凄凉。

        清风为我起,洒面若微霜。

        足以送老姿,聊待偃盖张。

        我生无根蒂,配尔亦茫茫。

        有情且赋诗,事迹可两忘。

        勿矜千载后,惨澹蟠穹苍。

        祝终生生来就如此,不必多动一根的手指,只需红唇一勾香肩半露,稍加眼波流转便可聂人心魄,使之相思成疾夜不能寐,我不知道这样一种天然的美色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往后那些嫁给他的女子不知会是怎样个结果。就如我不知以后嫁给一个怎样的男子一样。我意想中的良人是怎样?或者风姿卓越,或者芝兰玉树又或者五官齐全就是看着下不了手也说不定,当然那样的想法只是未曾经历世事时与世间所有女子那番对未来单纯的猜测而已,一本古老手抄上曾经有写过四海八荒存在以来,对未知的憧憬至少是一种正常的疾病,而所有人类都必须患上它才算万世太平,我想那是对的,一般对未来失去憧憬的人无异于行尸走肉,我该庆幸我本就不是浑浑噩噩的人。一般祝终生在与女子谈笑风生时,我最不能做的就是扰人好事。随随便便再瞧了他一眼,倏尔那时瞧见一堵矮墙边上,顿觉得天高皇帝远,一支金珊菊从墙内人家探了出来,叶子尖,根枝几节错交繁乱,叶子稀少尖细,几朵像是画面上晕过水泽的金珊菊单调且孤单的耷拉着脑袋,而让我惊乍的,却是那一身素白薄衫,精致额角上点缀一朵红色桃花花钿的女子竟也如那几朵菊一般有些奄奄一息。徐青之教给我的东西已经不可以常人的目光去考量了。而记忆里有关于花钿的描述却是正正经经的点在眉间的才对,且花钿的使用都是贵胄子女才有资格,一个歪倒在墙角却被人视而不见的人我不觉得是她选则晕倒的地带陂有偏差。诚然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道素。

        那个时候的她实则和众多楼兰人一般家园被毁走投无路,芊芊白玉的小手,指甲点缀着墨绿色的蔻丹,白衣如云亦如雾,没有任何的饰物装扮,一头青丝垂至地上,恍如瀑布挂着淡淡水雾一般的光泽,我一步一步走去,恰巧在她发尾之处暂停,艳阳高照的天,我手一抖,捧着的红菱如数掉了一地,细致耀眼的红将她的白衣衬托得越发荒凉脆弱。一红一白一生一死,倒显得我的出现显得别出心裁了。那时候东聊一百三十几年,一介昌盛国度太平太久自然会引来其他诸侯小国的忌惮和窥视,我不知道东聊算不算比较强大的诸侯国,只是它在我父亲未死之前就已有对外开放的经商政策,引进别国的文化习俗也被别的国家引出文化习俗,这相互引来引去不引出点什么来就不太正常了。于是时常有史臣进进出出浑水摸鱼,似乎在我十三岁那年,便有边境小国勾搭其他比东聊小却比一些部落和小国大的诸侯国一起对抗攻打东聊。那些个不长眼的诸侯王们和部落领袖以为活在温柔乡里的东聊皇帝早已被安逸的日子磨得提不起刀来,在东聊最松懈的时候进行攻打是再好不过的计策。只是徐青之说的对,皇帝可以上不了战场见不得血,但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智慧,足够强大的气场和运筹帷幄,足够的大慈大悲心狠手辣就绝对不会亡掉自己的国家,届时他只需坐看歌舞升平,便可将外侵者捏于手指之间。只是事实上,有了一场烽火,即使我国战胜也自然会有连绵不断的战役,自此出征的军队越来越多,曾经我以为东聊一直是个不打战的国家,只是后来才知道所谓东聊的太平是那些铁血将领和皇帝守出来的,天下之间诸侯列国没有真正意义的安宁过。我细细瞧着她,只见那眉目娟秀之间蕴含一丝清冷的稳重神色。而那神态冷漠淡然,那身淡到极致却不失贵气的装扮,以及周身凌厉无比的杀孽之气,我虽未见过所谓战场,但一眼就可看出她是个在战场上把刀挥得极好的人。只是大抵已经命数已尽,那时候的我只觉得她活不成了,心想着棺材铺又有生意可以接不禁唏嘘不已,这做死人买卖的真让活的人说不得半分,例如大伙儿希望没人死,棺材铺的老板就一定会和你大吵一架甚至是把你弄死。没有显眼的伤才是最致命的伤,后来我才知道,她出生于楼兰却被养在大西之国,因一次杀敌惨败被自己的君王丢弃在荒野之地,回不得大西去不了楼兰,走过千千万万刺荆的山路,沦落到即将客死他乡的地步。大西国我略有耳闻过,是个与东聊同样强大的国家,只是与东聊不同的是,大西国的国主喜爱吞并和杀戮,虽然与东聊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永世契约,但对于那些小国一般都是一一践踏。而大西国之间最有声望的将领除了颜家如庆之外便是道家遗孤道素了。常年那些个评书先生最爱讲的便是道素杀人成习的故事,那书中描述的道家孤女面貌丑陋伟岸魁梧,再后来我才知道故事终究是道听途说外加动笔改良过的,偶尔有心听听就好,成不了真。我所知道的道家孤女的事情也是从徐青之那儿闲聊听到的,东聊淳朴的百姓们自然认不得她,为何要见死不救?难道是因为太阳太大看不见吗?而我明明知道她命不久矣为何还要救她?思来想去我只能找出一个原因,那就是徐青之把我教得太好了,以至于我动不动就善心泛滥成灾。道素被我抗在背上带回宣和之后,我才惊觉我把祝终生给忘在街上了。但好在红菱和蜡烛被我带了回来,他是死是活倒也无关紧要,将管事大人要的东西送过去之后,准备去找徐青之时便见祝终生脸色发黑的站在我的院子里。彼时那个时辰,前院吵杂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传过来,使得终年寂静的住处吵得让人心烦意乱。喜乐奏响,媒娘拉长声音说着吉利话,一阵鞭炮过后是无休无止的欢笑声,我想已是吉时快到,想必大哥的新娘已跨过火炉入了花厅。祝终生却依旧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许久才怒骂我没有脑子,大西国的人也救,救大西国的人也就算了还救有众多仇敌的女将军。此话一出少不得被我念叨几年,佛有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佛的面前一切众生皆为平等,怎可妄论。

        “所以说你要学着家姐我,多做善事”

        我微微偏头看他,唇角挂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对啊,您当真就成佛了?”

        祝终生对于我把自己看成佛的想法嗤之以鼻。后来发现三姐小女子秘密便是在我和祝终生一起去找徐青之救人的时候。记忆里,徐青之无所不能,连那种不离会修成精的话都敢信誓旦旦的说出来,连我这种认不得西湖龙井的人都可调理成一个会治伤寒的大夫,我想他大抵是可以救下道素的。那一日的情景极其微妙,徐青之屋子外面的莲花还在含苞待放,一派湖水亲率有加,倒映天倒映地,倒映一方的珠帘楼阁,顺便倒映了三姐那张娇俏可人的脸。她穿着明黄色绣着大朵牡丹花的纱裙,脚踩着同色绣花鞋,墨发盘起露出精致细腻的锁骨,面上略施水粉胭脂,描眉画眼怕是要比今日的新娘还要貌美如花吧。我暗暗低头看了自己的粗布衣衫一眼,觉得直直将她瞧着算是冒犯了。只是自古礼节有说孤男寡女不宜独处,同处一室必定会同处出祸来,而我却也不知道那祸竟然是我们撞见三姐表明心意招拒,而三姐看见她的丑事被我和祝终生发现了,她越发视我为眼中钉,之后变本加厉的仇视我,我想我真是够冤的,祝终生也知道了她的事,凭什么就对我一个人生气呢?何况我又没打算张扬出去。徐青之虽然一直那般年轻俊朗,可怎么说也都是我们的长辈,爱上自己的先生那是要被浸猪笼的。我开始同情起三姐来,后来才从徐青之那里听到关于为什么拒绝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的原因,他只告诉我他不是圣人,能看着三姐那般爱慕而忍着拒绝其实是因为他的心尖上放了一个人。只是诚然他心里没有一个人,我想他也是不会接受三姐的,因为为人师表因为他是我祝馀的师傅。

        三姐掩面痛哭着冲出去,恰好把我撞到湖里,身子掉进湖水的时候我只觉得应该找个吉祥的日子去拜一拜菩萨,冲击的力道极强,经后来祝终生的描述,我的身体砸得水花飞溅,硬是把那未开的莲给砸开了好多,为此徐青之把我狠狠骂了一顿。在三姐表明心意的整个过程中,祝终生至始至终都抿着唇不说话,我以为他在为三姐痛心,却没想到并不是。我把道素安安稳稳的交到了徐青之的手上之后就拉着祝终生一起去看拜堂成亲。

        在那极其大的屋子里,朱色梁木雕刻飞禽走兽,正对着出户的那一方墙壁之上贴了个大大的喜字。高堂左右的位置除了大哥的家父家母之外便是许久不曾出现的我们的祖母了。周遭围满了人,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应有尽有。我只见一身胸口绣着双鱼图文的大哥笔直高挺,面若冰霜,丝发挽起用同样红色的发带束着,而他身边娇小的女子与她着同样的喜服,一条喜帕盖于头顶,只隐隐约约看见似乎极重的凤冠,殊不知她那时的心情如何。

        只是兴许并不是所有人的亲事都是美好的罢,整个喜庆喧闹的大堂之上,大哥至始至终都是冷着眸子,按着步骤做事情,全没有身为夫君的喜悦。祝终生告诉我,因为那个新娘不是大哥所爱之人。所以他开心不起来。我极其迷惑不解,成亲自然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成才是,大哥他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算是几个意思?后来才明白,两国之间可以以联姻保持相互比起战事,介于家族之间也有出现自小就已许配之说的亲事。而大哥与那说是整个东聊布庄生意做得最好的郭家之女的婚事便是许配而来的。宣和需要历代生存下去,自然需要庞大的支持者。

        在钱财方面,郭家必定是首选的。而大哥独恋的那女子不巧与我娘一般,没有生在富庶人家,被嫌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想我娘口中曾经告知于我的秦晋之好,或者之于大哥和大嫂是没有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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