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祝斋说梦(宿命与流年的纠缠) > 06宣和一曲离愁

06宣和一曲离愁


掌家居高临下看着我,她是长姐的娘亲,仪态端庄,面容较好,睿智而严谨,只是因生在官宦之家,从小就受制于阶品地位的熏陶对那些穷苦的人势之为草芥,当年我娘那件事情还是她劝上一任掌家不予厚葬的。可无论是这宣和里面还是梁都城中人人都是说她大方得体对下边的人也是宠爱有加,俨然菩萨再世,活佛心肠。

        “你母亲当年终究没将你教好,使得性子如此乖张,也罢,自此往后便让大伯母来指点你如何为人处事。”

        那般不咸不淡的声线好似从极远山脊传来,贯穿梁都城北巨大佛寺的往生钟变得浑厚而怜悯,大有一丝大慈大悲大无畏的韵味。在那之前她已对我行了刑罚,木制的戒尺长六七分重重打在身上,说不疼那是放屁。可她的话着实可笑,我便也真的笑了出来。

        “母亲去得早,乳娘教给我的可不是掌家意想的那般是非不分。”

        “哦?我这家戒倒是用错了?”

        她闻言好整以暇的坐下,叫人端来煮好的热茶,白瓷杯盖上的红色锦鲤刻得活灵活现,衬得她指尖上的一抹朱红越发温软。

        眼底一片冰凉。

        “因为没有参加祝非喜的及笄之礼就要被打?何况我所学家戒是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而不是掌家您这样不闻不问就将我打个半死。”

        那时候的我自然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是在挑衅,且就算是长姐在她面前也不敢自称为我,乳娘说过在母亲面前要自称自己为女儿,称我是不道之举,但那又有何妨?即便我嬉皮笑脸百般讨好也终归不会被饶恕。事实上,宣和的家戒其实就是打,而不是我口中文雅的诗句教训。所以掌家会大怒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公然指责家戒的野蛮,宣和掌家的举止欠缺考量,换来的自然还是一顿毒打,可见着她生气的模样,再被打几下何足挂齿?大抵整个宣和的人都不会知道,比起上一人掌家,我要唤作大伯母的那个女子出阁之时被我爹的才华惊艳到,明面上任劳任怨当好她的好媳妇,暗地里却因为爱极生悲,对我母亲憎恨有加。她才是真正想要弄死我的人,但碍被情折磨,想不出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而暂时留住我罢了。

        “还敢大言不惭。”

        她恼怒的一拍桌子,柴房里面昏暗无比,只东面一口天窗照进些许迷离的烛火来,明明灭灭晃得她那张老脸沟壑横生,实则她也不过四十几岁,养得极好,皱纹太多均是我瞎编。想来柴房靠近徐青之的院子,一阵一阵的莲花香扑朔迷离,魂牵梦绕,她低吟不久怜爱的把祝七月拉到跟前来,彼时祝七月垂着眼眸潸然欲泣,花容之貌更显有楚楚可怜之意,好像被打的是她不是我。她陂有些为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演技进行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把绣着好看莲花纹的袖子往上一拉,几道不知青紫触目惊心。

        “还有何话说?”

        我恍然大悟,直接不做解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祝七月是用她的苦肉计来给我加一桩罪名,可怜宣和上下深信不疑,就是我大逆不道揍了祝七月,被掌家教训还敢口出狂言。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最后掌家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已经忘记,一个人被五花大绑丢在柴房三天三夜,祝终生那货和长姐才姗姗而来。我想祝终生果然只适合活在温柔乡里,要等他御剑飞行快点来救我简直是痴人说梦话。日子一晃而过,但不足以过得太平。整日里不是祝七月来找麻烦就是其他的姐姐妹妹们替他来找麻烦。我收养道素的事情还是被传到掌家耳朵里,她们留不得道素,最后是我以自理生活不受祝家分毫钱财为约才把道素留了下来。虽然在宣和里住的地方不怎么样,吃的穿的也比上其他姐妹,可给的月银不少,不要那笔钱那些个姐妹们乐得多捞一些。自此为了养家糊口,我和道素经常爬墙出去谋生。刚开始祝终生会补助一些给我,后来他也犯了错被扣押钱财,连花满楼都进不去了就跟在我们后面蹭吃蹭喝。那时候的花满楼在梁都城里是有一定地位的,是为烟花之地,聚集美人无数,可有那个本钱进去的大多是有钱若人。花满楼修建楼数为七,终日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喧哗不已,听闻皇帝的第三个儿子时常去往那里寻以为叫做李黎黎的女子。那女子生得极美,性子刚毅,只见那皇子一人,但她即使不见其他人,花满楼的生意也因她的存在而越发好起来,当然那都是后话。

        我初见李黎黎那天,与道素在街头上舞刀弄枪卖艺赚钱,不料被人举报告到官府那里去,一干衙役捕快追着我们跑了七条永安巷,八道芙蓉街,越过柳林映江湖畔,没有巧遇陌上公子玉,倒是迷迷糊糊入了与映江相邻的花满楼后院。那时已经华灯初起,万家灯火映得映江波涛闪烁,一派水月镜花看着缭乱不已,不多时雷声微响。我们高高坐在楼顶飞檐处,靠在一弯月影想一桌佳肴,稍一抬眼就瞧见倚靠西窗伴着一树白梅挑灯而坐的女子。因隔着极其远的距离,只瞧见她身姿飘渺,如梅亦如云,如柳亦如画,梳着贵气流云簪,披着淡青色简易衣裙,背影多情而寂寥,妖娆却又不失羸弱,我想百尺朱楼临大道。楼外轻雷,不间昏和晓。独倚阑干人窈窕。闲中数尽行人小。

        一霎车尘生树杪。陌上楼头,都向尘中老。薄晚西风吹雨到。明朝又是伤流潦。也不过那番而已了。

        “我猜她便是李黎黎。”

        我歪头对着道素说。道素依旧是那副死样子,眉毛一挑转身飞檐走壁用动作证明去问一问就知道了,我跟在她后面一同如是鬼魅般落入那女子的闺房之间。目光所及,屋内摆设简朴雅致除去一道八扇绘制侍女游园的屏风外,其他的桌椅床帐,铜镜华眉笔都极其普通,不似烟尘女子间特有的奢浮瑰丽。那女子被我们的动静惊扰,幽幽回首露出一张白白净净,凄然无比,青楼斜影疏,良人如初顾。纤手如玉脂,淡妆胜罗敷,直接刺激我们眼眸的一张脸来。那浓而细长的柳叶眉,辗转挑蹙间皆可成歌,果真是美人一个。

        她未开口说话,外面就已下起一场雨,闻得落雨纷扰,她垂了眼眸。我问“姑娘可是在等人?”

        是了,便只有等人而不得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她动了动嘴唇最终洒然一笑,唇片无血,气息薄弱而眼珠蜡黄怕是染了病。诚然她答非所问,随手放下一方竹帘“姑娘这是擅闯民宅么?”

        语气弱不禁风却是从容镇定,道素自来熟一般自顾自倒茶解渴,也不怕那是隔夜的,喝了会拉肚子,我只是有些担心茅房里面的手纸会不够用。

        “进来躲雨的。”

        “你便是李黎黎吧?”

        “是。”

        李黎黎并没有要将我们赶走的意思,坐到道素的面前施施然要了一杯茶,只是未饮就咳了起来,用绢帕捂住嘴唇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好几分。我快速按住她的脉搏,经一番查看才知道她患了心疾,晕倒过去之前她笑了一下,轻声细语呢喃着一个叫做将絮的名字。

        我和道素面面相觑,当即将她扶到床上,一只飞刀穿过重重桑梓林直直插到外面回廊的柱子上,刚好有过往的婢女被吓得魂飞魄散,勉强镇定战战兢兢看了飞刀尾部的白纸,一时之间须臾之后便大呼小叫着“快去叫大夫,快去叫三皇子。”

        道素惊讶于我的飞刀使用法为何那般巧妙,我只能告诉她,当年长姐的武先生也觉得我是习武的天才于是收我为徒,我不负众望把他的东西都学了过来,连长姐都不是我的对手。

        当然道素她是不信的,因为我从来都没和谁打过。

        后来我们冒着大雨回家,关于李黎黎那一夜见了大夫之外有没有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在那日之后整整到来年三月我都没有出过宣和,却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见得漫山遍野,十里桃花笼络,艳丽芳华间,春回大地,鸟语花香。

        在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的意境里又让我捡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那人便是颜相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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